第三章 坟头香
李老头一夜没睡。天蒙蒙亮时,他揣着把柴刀,往老槐村的坟地方向去了。狗剩悄悄跟在后面,他想知道,爷爷要去做什么。坟地在老槐山西坡,密密麻麻的坟包上长满了野草。张屠户的坟最显眼,坟头塌了一半,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李老头走到坟前,从怀里掏出三根香,点燃后插在坟头。那香烧得很快,冒着黑烟,味道刺鼻。“张老哥,对不住了。”李老头对着坟洞作揖,“当年是你不对,不该砍那老槐树。可这都多少年了,黄皮子还揪着不放……今儿个,我替你赔个不是,你在天有灵,就帮衬一把吧。”说完,他举起柴刀,朝着坟洞就砍了下去!柴刀砍在泥土上,发出“噗”的一声。他连砍了十几刀,坟洞被砍得更大了,里面传来“吱吱”的叫声,像是有无数黄皮子在骚动。“李老头!你找死!”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坟洞里传来,震得人耳朵疼。一只黄皮子从坟洞里窜出来,比上次狗剩见到的还要大,毛色发黄,脸上有道疤,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凶光。“是你逼我的!”李老头举起柴刀,“你们黄皮子占着老槐树也就罢了,还想害我孙子!真当我们老李家好欺负?”那大黄皮子“嗤”笑一声,突然站直了身子,身上的毛“唰”地炸开,竟然变成了一个穿着土黄色短打的汉子,脸上的疤还在,眼神阴鸷:“区区凡人,也敢跟仙家叫板?”狗剩躲在树后,吓得浑身发抖。他终于明白,村里人说的“黄皮子成精”,竟是真的。“仙家?”李老头呸了一口,“偷鸡摸狗,勾人魂魄,也配叫仙家?我看就是群妖孽!”“找死!”黄皮汉子眼中凶光大盛,猛地一挥手,坟地里突然窜出十几只黄皮子,个个都有半人高,龇牙咧嘴地朝着李老头扑去。李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常年干农活,力气不小。他挥舞着柴刀,放倒了两只黄皮子。可黄皮子太多了,很快就把他围在了中间。一只黄皮子扑到他背上,尖利的爪子挠破了他的衣服,留下几道血痕。“爷!”狗剩再也忍不住,从树后冲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黄皮子身上砸。黄皮汉子转头看他,眼睛眯了眯:“哦?这就是你孙子?倒还有点胆色。正好,把他抓回去,给我孙女儿当玩伴。”一只黄皮子朝着狗剩扑来,狗剩吓得闭上眼。就在这时,坟地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阴风过后,所有的黄皮子都停下了动作,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狗剩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子站在坟头前。她头发很长,遮住了脸,只能看见一截雪白的脖颈。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着,扇出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黄三,你越活越回去了。”女子的声音很清冷,像冰珠子掉在玉盘上,“跟凡人计较什么?”黄皮汉子——也就是黄三——看见白衣女子,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白……白仙!小的知错了!这李老头刨了张屠户的坟,还伤了我的子孙……”“张屠户的坟,本就是你们黄家的粮仓,刨了又何妨?”白衣女子打断他,“倒是你,纵容子孙勾人魂魄,坏了规矩。若不是看在老槐仙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黄三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白衣女子转向李老头:“你也有错。老槐树下的东西,不是你能碰的。回去吧,管好你孙子,别再招惹是非。”说完,她转身就走,白色的身影飘了几步,就消失在晨雾里。黄三带着黄皮子们,也一溜烟钻进了坟洞,不见了踪影。李老头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狗剩跑过去扶他:“爷,您没事吧?那白衣女子是谁啊?”“白仙……”李老头喃喃道,“是山里的蛇仙……没想到,连她都惊动了……”他看着被砍得乱七八糟的坟洞,突然打了个寒颤:“走,回家!这地方,再也不能来了!”
第四章 蛇骨笛
回到家,李老头就病倒了。他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不停地说胡话,一会儿喊“黄皮子饶命”,一会儿又喊“白仙救命”。狗剩守在床边,急得直掉眼泪。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说是中了邪,开了几副草药,吃了也不管用。狗剩想起白衣女子,心想或许她能救爷爷。可他不知道白衣女子在哪儿,只能干着急。这天傍晚,狗剩正在院子里晒草药,忽然看见院墙上坐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皮肤雪白,眼睛是碧绿色的,像蛇的眼睛。“你是……白仙?”狗剩结结巴巴地问。小姑娘“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我叫白素素,是白仙的徒弟。我师父让我来给你爷爷送药。”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狗剩,“把这个给他喝,一天三次,一次一勺。”狗剩接过瓷瓶,打开一闻,里面的药是碧绿色的,带着淡淡的腥味。他犹豫了一下:“这……这能喝吗?”“放心吧,毒死不了。”白素素晃着腿,“我师父说了,你爷爷是被黄三的妖气侵体,这药能驱妖气。不过……”她话锋一转,“你得帮我个忙。”“什么忙?”“我师父的蛇骨笛丢了。”白素素说,“那笛子是用百年蛇骨做的,能号令百蛇。前几天她来坟地时,不小心掉在那儿了。你去帮我找回来,我就把药给你。”狗剩想起坟地里的黄皮子,有点害怕:“黄三他们还在那儿吗?”“放心,我师父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不敢再出来。”白素素拍着胸脯保证,“再说了,你不是有那个红肚兜吗?戴着它,黄皮子不敢靠近你。”狗剩一愣:“红肚兜?不是被我爷爷烧了吗?”“那是假的。”白素素撇撇嘴,“黄丫那丫头片子,哪有本事做本命衣?她给你的那个,是用她自己的毛织的,顶多有点保暖作用。真的本命衣,是用百年黄鼠狼的心头血染的,烧起来是金色的火。”狗剩这才明白,爷爷烧的根本不是什么本命衣。他想起黄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黄丫……”“她呀,就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白素素说,“黄三就这么一个孙女,惯得无法无天。不过她本性不坏,就是爱捉弄人。”狗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帮你找蛇骨笛。”第二天一早,狗剩揣着白素素给的瓷瓶,又去了坟地。这次他学乖了,先在坟地周围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黄皮子,才敢靠近张屠户的坟洞。坟洞还是老样子,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狗剩趴在洞口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起白素素说的蛇骨笛,应该是掉在坟洞附近了。他在坟洞周围仔细寻找,忽然看见草丛里有个东西在闪光。他走过去一看,是一支笛子,通体雪白,上面刻着蛇鳞一样的花纹,笛尾坠着个小小的蛇头,眼睛是用绿宝石做的。“蛇骨笛!”狗剩心里一喜,伸手去捡。就在他的手碰到笛子的瞬间,笛子突然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草丛里传来“沙沙”的响动,无数条小蛇从四面八方爬过来,将他围在了中间!那些蛇五颜六色,吐着信子,眼睛里闪着幽光。狗剩吓得魂飞魄散,刚想跑,就听见白素素的声音:“别动!吹笛子!”狗剩这才想起,白素素说过,蛇骨笛能号令百蛇。他颤抖着拿起笛子,放在嘴边,胡乱吹了一口气。笛子发出“吱呀”一声难听的响,小蛇们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往后退。“不是这么吹的!”白素素的声音带着急意,“用心吹!想着让它们走!”狗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想着爷爷教他吹柳笛的样子,手指按住笛孔,轻轻一吹。这次,笛子发出了悠扬的声音,像山涧流水,又像蛇在吐信。围在他身边的小蛇们,竟然跟着笛声扭动起来,然后慢慢散去,钻进了草丛里。狗剩睁开眼,看见白素素站在他身后,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错嘛,有点天赋。”“蛇骨笛找到了。”狗剩把笛子递给她。白素素接过笛子,吹了一声,声音清越:“谢啦。这药你拿好,记得给你爷爷按时喝。”她把瓷瓶塞给狗剩,“对了,黄丫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上次的老鼠,赔你个新的。”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扔给狗剩,然后转身就走,白衣服飘了飘,就不见了。狗剩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只用麦秸编的小老鼠,活灵活现,眼睛是用红豆做的。他看着小老鼠,突然笑了。回到家,他按照白素素说的,给李老头喂了药。当天下午,李老头的烧就退了,也不胡说八道了。“狗剩……”李老头拉着他的手,“以后,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多管闲事。这世上的邪门事儿,不是我们凡人能掺和的。”狗剩点点头,把麦秸老鼠塞进怀里。他知道,爷爷说的是对的。但他也知道,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比如老槐树下的黄皮子,比如坟地里的蛇仙,比如那个穿着红袄绿裤、眼睛像琥珀一样的黄丫。他抬头看向窗外,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像个巨大的鬼影。他知道,故事还没结束。老槐村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他和黄丫之间的账,恐怕也还没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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