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汉中城的困局与辽国公的川陕方略
秦巴山脉的暮春,寒意尚未完全褪去,汉中城外的褒斜古道上,尘土飞扬却行人稀疏。几辆满载粮草的马车陷在泥泞的山道中,车夫挥着鞭子抽打马匹,马匹嘶鸣着奋力挣扎,车轮却越陷越深;道旁的驿站破败不堪,屋檐漏下的雨水在地面积成水洼,驿站内的驿卒蜷缩在角落,裹着破旧的棉衣瑟瑟发抖——这是高进库抵达汉中的第三天,眼前的景象,比他在南京辽国公府领命时,王磊用红笔在《川陕舆图》上标注的“道阻、兵弱、粮缺”六个字,还要令人忧心。
高进库身着玄色锦袍,腰间悬着王磊亲授的“川陕总兵”鎏金虎符,符身雕刻的猛虎纹路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他年近四十,身形高大,面容刚毅,左手手腕上一道三寸长的疤痕,是早年在陕北与流寇作战时留下的印记。此刻,他站在汉中府衙的廊下,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眉头紧锁。三天前,他刚到汉中时,看到的不仅是古道难行,更有城内的乱象:卫所士兵三三两两地聚在街头,有的酗酒闹事,有的敲诈过往商贩,甲胄歪斜,武器锈迹斑斑;府衙内的账房先生抱着一堆账簿唉声叹气,诉说着军饷拖欠三月、粮仓仅存粮万石的窘境;城郊的农田里,大片土地荒芜,偶尔可见几个农民在田间劳作,却面黄肌瘦,神情麻木。
“大人,川陕布政使张允龄、汉中卫指挥使李虎求见。”亲兵的通报声打断了高进库的思绪。
高进库转身走进议事厅,端坐主位,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很快,两个身影走进厅内。张允龄身着绯色官袍,面色蜡黄,像是长期被琐事缠身;李虎则身材魁梧,却眼神闪躲,进门时脚步虚浮,显然刚喝过酒。两人见到高进库,慌忙行礼:“属下参见总兵大人。”
“不必多礼。”高进库语气平淡,目光却带着压迫感,“张布政使,先说说川陕的粮草与赋税情况;李指挥使,说说卫所军队的现状。”
张允龄连忙上前,递上一本账簿:“大人,川陕两地,因去年陕南旱灾、川西洪涝,粮食减产三成,目前各府粮仓总计存粮仅十五万石,不足十万大军三月之用;赋税方面,地方豪强勾结胥吏,瞒报田产,去年应缴赋税仅收上来六成,剩下的要么被截留,要么拖欠至今。”
李虎则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回大人,川陕卫所原有军队十二万,可……可大多是老弱病残,能上阵的不足五万,武器也多是破旧刀枪,燧发枪只有不到千支,还大多无法使用……”
高进库拿起账簿,翻了几页,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亏空记录,又看向李虎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心里泛起怒火。他想起三天前在南京辽国公府,王磊对他说的话:“进库,川陕是大明的‘西南西北枢纽’,东接湖广,西连西域,南邻四川,北通甘陕,既是抵御西北蒙古部落与西南土司的屏障,也是连接南北物资运输的关键通道。如今川陕有三大难题:一是交通闭塞,剑阁道、褒斜古道年久失修,物资运输困难,一旦战事爆发,粮草与军械难以及时调配;二是军队疲弱,卫所糜烂,将领贪腐,根本无法承担防务;三是民生凋敝,灾害频发,土地荒芜,百姓流离,若不尽快改善,恐生民变。”
当时王磊从案上拿起一个锦盒,递给高进库:“这里面有三样东西,是你治理川陕的根本。第一,五万石粮食、八千支燧发枪、三百门轻型火炮,还有配套的弹药与农具,分三批从江南经漕运入川,再转陆路运抵汉中,首批物资半月内抵达;第二,《川陕治要策》,里面详细记载了剑阁道与褒斜古道的修缮方案、军队整训的新式操典,以及四川盆地的水利开发计划,尤其提到要重用你的妹妹高桂英——她熟悉女营训练之法,可让她组建川陕女营,负责后勤、医疗与地方教化,辅助你稳定民心;第三,调派三十名情报司暗探、二十名江南水利工匠,暗探帮你查清地方豪强与贪腐将领的勾结情况,工匠则负责指导川陕的水利建设与古道修缮。”
王磊当时还特意指着舆图上的剑阁道,补充道:“剑阁道是川陕咽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必须优先修缮,不仅要能通马车,还要能过火炮,同时在沿途险要处修建堡垒,派驻守军,确保通道安全。四川盆地素有‘天府之国’之称,只要兴修水利,推广新式农具与耐旱作物,用不了两年,就能恢复粮食产能,甚至成为大明新的粮仓。另外,你要注意平衡川陕两地的势力,既要依靠本地士族稳定局面,又要打击豪强垄断,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此刻,高进库摩挲着怀里的《川陕治要策》,眼神逐渐坚定。他将账簿扔回给张允龄,沉声道:“张布政使,三日之内,将所有拖欠赋税的豪强名单整理出来,标注其田产与势力范围;同时,开放汉中府衙粮仓,向城郊流民发放粮食,每人每日发粮一斤,持续十日,安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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