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伪装海盗的试探性攻击,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沉醉于“开拓号”下水喜悦中的泉州上下。虽然成功击退了来犯之敌,并借此向刘隐展示了肌肉,但敌方快船那惊人的速度和决绝的战法,也让王审知和水营将领们清晰地看到了差距与危机。
“不能再零敲碎打了!”王审知在战后总结会议上,语气斩钉截铁,“晒盐、织布、造船、防疫、乃至军械改良,皆需格物之理支撑。然如今格物堂、试造坊、织造局、官窑、水营匠作坊……各自为政,力量分散,难以形成合力,更难以应对愈发复杂的挑战!”
他目光扫过与会的陈褚、鲁震、李尤(代表军方)以及几位主要官员:“我意,整合现有所有研发、匠作机构,成立一个统一的、更高层级的机构,名曰——‘天工院’!”
“天工院?”陈褚若有所思,“《考工记》有云:‘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大人此名,寓意深远。”
“正是此意!”王审知点头,“天工院,便是要汇聚天时、地利、材美、工巧,系统性地钻研格物之道,将其转化为利国利民之实物!其下拟设诸科:农科、工科、算科、医科、格物科(基础原理研究),乃至……兵械科。”
一听到“兵械科”,李尤立刻来了精神:“大人英明!此次海战,贼船迅捷,我军弩炮虽利,然发射缓慢,精度亦有不足!若能有专司攻研之人,必能大大提升战力!”
鲁震却哼了一声,泼了盆冷水:“说得轻巧!好铁好料就那么多,都拿去打打杀杀的玩意儿,农具、织机还要不要了?水车还修不修了?”他对于火药依然心存芥蒂,对纯粹的杀人武器更是兴趣寥寥。
王审知笑道:“鲁师傅所虑甚是。资源分配,需有统筹。天工院之妙,便在于此。各科并非孤立,需相互协作。譬如工科改进冶金,方能提供更好材料于农科打造犁铧,亦或于兵械科铸造炮管。算科精于计算,既可核对账目,亦可计算弹道、设计船型。医科研究创伤救治,亦与兵事相关。此乃系统工程,绝非顾此失彼。”
他看向鲁震:“且,兵械科所研,未必皆是杀戮之器。坚固的盾牌、精良的铠甲、迅捷的战船、远程预警的烽火,乃至救治伤兵的器械,皆是守护之力,减少我方儿郎伤亡之法宝。鲁师傅难道不愿见到我泉州子弟穿着更坚固的盔甲,拿着更锋利的兵刃,以更小的代价守护家园吗?”
鲁震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只好闷声道:“……大人总是有理!某只管打铁,造什么,您说了算!”
陈褚适时接口:“大人此议,实乃高瞻远瞩。成立天工院,可系统培养格物人才,规范研发流程,整合资源,避免重复与浪费。更可向天下昭示,格物非是奇技淫巧,乃是经世之大学问!褚愿竭力协助大人,筹建此院。”
方案既定,便雷厉风行地执行起来。王审知选定原格物堂旁一处宽敞的官衙加以扩建改造,挂上了他亲笔书写的“天工院”牌匾,字迹苍劲有力。
挂牌之日,天工院外照例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心思各异的士人。果然,以郑珏为首的“正理学社”成员又不出所料地出现了。
郑珏并未上前喧哗,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那崭新的牌匾和进进出出、兴奋忙碌的工匠、学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一位门生忍不住低声道:“恩师,您看他们那得意劲儿!竟将‘百工’之事,抬至与‘书院’同等高度,还设什么‘院’!简直辱没了‘院’字清名!”
另一门生忧心忡忡:“更可虑者,听闻其下还设了‘兵械科’!王审知果然穷兵黩武之心不死!长此以往,泉州必成修罗场!”
郑珏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聚敛奇技,专务刀兵,舍本逐末,取祸之道!由他折腾吧,老夫倒要看看,这‘天工院’能弄出什么名堂,又能维持几时!”
院内,王审知正在主持天工院的第一次联席会议。他自任院长,任命陈褚为副院长,总管日常行政与对外协调(尤其是应对士林舆论);鲁震为工科大匠作,总揽所有匠作事宜;又提拔了精通算术的赵子毅负责算科,经验丰富的吴郎中负责医科,并让几位在农业、基础研究方面有心得的老者负责相应科目。
“……诸位,天工院初立,百事待兴。”王审知看着济济一堂的、身份各异的核心人员,沉声道,“眼下首要之事有二:其一,便是根据此次海战暴露之问题,工科与兵械科需即刻联手,优先改进弩炮射速与精度,研究克制快船之战法舰型。李尤将军会派人前来协同。”
鲁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某尽力而为。但好钢需用在刀刃上,材料有限,需定下先后次序。”
“这是自然。”王审知道,“其二,便是招募与培养人才。天工院绝非闭门造车之地,需广纳天下贤才。陈先生,招募贤才之事,需请你多费心,无论出身,只问真才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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