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山巅云雾如纱,山雨初歇后,石阶上凝着细碎的水珠,映着天光泛着清辉。
润玉白衣胜雪,立于妘姮的炼丹炉前,劫火淬炼后的神体透着淡淡的莹光,可眉宇间那抹茫然,却如云雾般挥之不去——凡尘历劫的颠沛、修真问道的清明,与脑海中零碎闪过的天界片段交织,让他对“前世”充满了探寻的急切。
“师尊。”他躬身行礼,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微哑,“弟子历劫九道归位,然前世记忆仍如隔雾观花,恳请师尊为弟子解封,明晰因果。”
妘姮手持拂尘,目光掠过他眼底的坚执,轻轻颔首:“你渡红尘劫知众生苦,断情劫明舍离意,克权欲、破心魔,道心已如磐石,此刻解封记忆,恰能以今心观旧影,不致沉沦。”说罢,她指尖凝起一道柔和金光,轻点润玉眉心。
“你前世乃天界天帝润玉,可你的降生,从始至终都是太微的一场算计。”妘姮的声音清冷如泉,缓缓淌入润玉心间,“你的生母簌离,本是钱塘江龙族世子的未婚妻,两族联姻若成,水族势力将不可小觑。太微既想分化水族,又因簌离有三分神似花神梓芬,便设计诱骗,毁了婚约。
待你降生,他又故意泄露踪迹,引得天后荼姚妒火中烧——天后屠尽钱塘江龙族分支,既除了水族隐患,又借她之手立了天族威严,太微坐收渔利,何其歹毒。”
金光流转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洞庭湖中,簌离曾抱着年幼的他坐在荷叶上,可指尖并非全然温柔,更多时候,是因太微的背叛而迁怒于他——
她会突然按住他的头,粗暴地去拔他额间柔软的龙角,疼得他浑身发抖时,便骂他“像极了那个负心人”;她会在醉酒后,指甲抠进他脊背的龙鳞里,一片片撕扯,血珠顺着鳞片缝隙往下淌,她却盯着他的逆鳞冷笑:“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年幼的他缩在湖底的石缝里,身上的伤口渗着血,不敢哭出声。后来他实在受不了这份折磨,趁簌离醉酒时偷偷游上岸,却恰好遇上天后荼姚,服下浮梦丹抹去记忆,带回了那座清冷的宫殿。
天界的日子起初并非全然冰冷。旭凤诞生之前,天后荼姚偶会想起他这个“无人问津”的龙子,会让侍女给他送一碗热汤,在他练字冻得指尖发紫时,递过一双暖手的汤婆子,甚至在他被其他仙童欺负时,冷冷斥退那些人。虽这份“暖意”带着施舍的凉薄,却成了他年幼记忆里,唯一能触碰的温度。
可后来旭凤降生,一切都变了。荼姚的目光再也不会落在他身上,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提防。
润玉浑身剧颤,指尖死死攥着衣摆,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胸腔中翻涌的并非全是对簌离的孺慕与悲愤,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漠然——
那个女人给的伤痛太深,深到连“母亲”二字都成了刺;而荼姚那点转瞬即逝的“暖意”,又让对“恨”多了几分迟疑。
最终,所有情绪拧成一股闷痛,他猛地闭上眼,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不是为簌离,而是为那个在湖底流血、在天界挨冻的年幼自己。
“除此之外,你前世还背负两重深重因果。”妘姮的声音未停,“一是太微与花神的情劫牵连于你,你为护锦觅,卷入天界纷争;二是你为守天界,吞噬穷奇,又在天魔大战中背负万千生灵性命。
而你此番历劫,便是为了挣脱昔日剧情桎梏,打破情爱与权欲的迷障,重立六界秩序,维护天地规则的平衡。”
记忆继续翻涌:他为锦觅剜心赠鳞,却看着她与旭凤情深意切;他吞噬穷奇后心魔丛生,在大殿上剑指旭凤;天魔大战时,血光漫天,生灵涂炭……润玉猛地睁开眼,眼底翻涌着痛苦与悔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转瞬,凡尘历劫的画面又浮现眼前:破庙中阿清的诀别、帐前兵符的警醒、终南山下为黑衣客先祖立碑时的平静……他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悲戚渐渐褪去,只剩一片清明。
“师尊,”润玉缓缓站直身体,声音虽带着沙哑,却异常坚定,“弟子已知前世因果。昔日困于情爱迷障,为权欲所扰,酿成诸多过错。此番历劫归来,弟子定不会重蹈覆辙,绝不再为情爱牵绊,亦不会被权欲吞噬。”
妘姮看着他眼底的澄澈,微微点头:“既明此理,那你可知,该如何维护六界规则?”
“弟子以为,维护规则,首在‘公平’。”润玉沉声道,“前世天界独尊,仙凡有别,妖灵无栖,才致纷争不断。此番若能重立秩序,当消弭仙凡妖灵之别,让六界众生皆有生存之权。其次在‘制衡’,太微独断专行才致天规混乱,当设六界议会,各族共商大事,避免一人独权。最后在‘护生’,天魔大战让万千生灵殒命,往后当以和为贵,若有纷争,先以规则调解,而非动辄兵戈相向。”
妘姮闻言,拂尘轻挥,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道心既明,所言亦合天地之道。只是维护规则之路漫长,需你步步坚定,不可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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