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颗手榴弹落在阵地前,赵铁锤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爆炸的冲击,保护了身旁的战友和弹药。当傅水恒冲到他身边时,赵铁锤的胸前已被弹片打得如同筛子,却还留有一口气。
“老傅...我那小子...叫建国...周建国...”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战后,傅水恒辗转找到了赵铁锤的家人。他的妻子始终没有改嫁,靠给人缝补衣物独自将儿子抚养长大。那孩子后来成了工程师,参与建设了新中国第一座自主设计的大桥。
傅水恒在回忆录中详细描绘了赵铁锤的相貌特征——左眉上有一道疤,那是小时候放牛被牛角顶伤留下的;他爱抽旱烟,烟袋是自己用竹子雕的;他嗓门大,唱歌总是跑调,却最爱在行军时唱《大刀进行曲》。
写到此处,傅水恒搁下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里面珍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赵铁锤与妻儿的全家福,那是他生前最珍贵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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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村子里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傅水恒毫无睡意,继续奋笔疾书。
“周晓燕,湖北武汉人,一九二一年生,战地护士…”
那是一九四二年的野战医院——实际上只是几个临时搭建的草棚。日军的轰炸刚刚结束,伤兵源源不断地被送来。周晓燕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原本是武汉教会医院的护士,抗战爆发后毅然参军。
那天,一颗炸弹落在医院附近,震塌了部分棚顶。周晓燕本已安全撤离,但听到废墟下有伤员呼救,又毫不犹豫地返身回去救援。
“傅指导员,里面还有三个重伤员,我得去帮他们!”这是她对傅水恒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傅水恒带人清理废墟找到她时,周晓燕的身体已被掉落的横梁砸中,生命垂危。而她身下,三个重伤员因为她用身体撑起的小小空间而幸免于难。
“告诉我爸妈...女儿不孝...先走了...”她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质胸针,“这个...留给小梅子...”
小梅子是周晓燕照顾的一个孤儿,父母都在战火中丧生。那枚胸针是周晓燕十八岁生日时,父母送给她的礼物。
傅水恒后来得知,周晓燕的父亲是武汉有名的商人,原本已为她安排好出国留学的道路,但她毅然选择留下来报效祖国。她的父母直到去世前,每年清明都会到女儿的空坟前祭奠。
在回忆录中,傅水恒不仅记录了周晓燕的牺牲,还写下了她生前常哼唱的湖北民歌歌词,她包扎伤口的独特手法,以及她对战后建立完善医疗体系的憧憬。
写到动情处,傅水恒的笔微微颤抖,不得不停下来,深吸几口气才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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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傅水恒已连续书写了近十个时辰,桌上的宣纸堆了厚厚一沓,墨瓶几近见底。
“陈小虎,四川乐山人,一九二四年生,司号员…”
那是一九四四年的一个黎明,总攻即将开始。十七岁的陈小虎紧张地检查着自己的军号,用衣袖轻轻擦拭号嘴。他个子矮小,满脸稚气,是全连最受宠的小弟弟。
“傅叔,等打完仗,我想回家娶媳妇哩!”冲锋前,陈小虎悄悄对傅水恒说,脸上带着少年特有的羞涩,“村里桂花姐答应等我回去。”
总攻号角吹响,陈小虎站在阵地最高处,奋力吹响军号。日军的机枪扫射过来,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号声戛然而止。但仅仅停顿了一瞬,嘹亮的号声再次响起,尽管已变得断断续续,带着血沫喷涌的杂音,直到冲锋的战士们越过阵地,号声才彻底停止。
傅水恒冲上去抱住他时,陈小虎的手仍紧紧握着军号,眼睛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山水,看到了那个等他归去的姑娘。
“桂花...姐...”这是他最后的喃喃。
战后,傅水恒曾去过乐山,找到了陈小虎的家。他的父母早已过世,唯一的姐姐远嫁他乡。村里人告诉他,那个叫桂花的姑娘等了他三年,收到阵亡通知书后,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就离开了村子,不知所踪。
傅水恒在回忆录中细致描绘了陈小虎吹号时的样子——他总是闭着眼,眉头微皱,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号声中;他爱惜军号如同生命,每天晚上都要擦拭保养;他的行囊里始终珍藏着一双布鞋,是离家时母亲连夜赶制的,他一直舍不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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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满房间。傅水恒终于写到了最后一位战士。
“孙石头,河南郑州人,一九一六年生,侦察兵...”
那是一九四五年初春,抗战已近尾声。孙石头是连队里最出色的侦察兵,多次深入敌后获取重要情报。那次,他奉命侦察日军一处秘密据点,临行前还与傅水恒约定:“老傅,等这仗打完,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三天后,孙石头浑身是伤地爬回驻地,带回的情报帮助部队成功端掉了日军据点。但他自己因伤势过重,在交代完敌情后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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