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热浪,如同黏稠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席卷着城市。白天,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蝉鸣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大多数时候,季晨熙和楚颜都选择待在空调房里,享受室内的清凉。暑假的节奏变得更加缓慢,日子像融化了的糖,拉出绵长而安静的丝。
季晨熙的暑假“战略地图”在稳步推进。他每天上午完成定量的暑假作业和阅读,下午则沉浸在他的乐高“航母舰队”扩建工程中,或者跟着楚颜学习水彩画,偶尔也会和王奶奶一起在厨房研究简单的“后勤补给制作”(比如做水果沙拉或包小馄饨)。生活平静得近乎单调,但孩子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烦躁或无聊。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静默守望”状态,将每一天都过得异常充实和有条不紊。
楚颜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这种变化。他不再像学期中那样,频繁地将日常活动与“军事术语”紧密挂钩,也不再急切地需要通过“每日汇报”来排解情绪。他变得异常沉静,甚至有些……过于懂事。他会在楚颜工作疲惫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会在王奶奶弯腰拖地时,主动跑去拿来拖鞋;会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安静地看书或拼图,不吵不闹。
这种沉静,让楚颜感到欣慰,却也隐隐有一丝心疼。她知道,这是孩子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消化着对父亲长久的思念,并努力让自己成为这个家里更可靠、更稳定的“一部分”。那枚“平安方向牌”,似乎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确认方向的信物,而是内化成了他行为举止的一部分,一种内在的定力和责任感。
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天气格外闷热,乌云低垂,似乎又在酝酿一场雷雨。季晨熙在客厅地毯上,进行他的乐高“舰载机起飞甲板”的最后合拢工程。这是一个需要极大耐心和精细操作的步骤,他小脸紧绷,鼻尖渗出汗珠,手指小心翼翼地对接每一个卡扣,全神贯注。
楚颜在书房处理工作,忽然接到一个海外合作方的紧急视频会议邀请。她看了一眼时间,估计会议至少要开一个小时。她有些抱歉地走到客厅,对儿子说:“晨熙,妈妈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你能自己玩一会儿吗?”
季晨熙从乐高零件中抬起头,小脸上没有一丝不快或依赖,反而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用力点点头:“妈妈你去忙吧!我正好要攻克这个‘甲板对接’难关!保证坚守岗位,不打扰指挥部工作!over!”
他的回答如此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小大人般的担当,让楚颜心里一暖,又有些酸涩。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好,谢谢宝贝。妈妈尽快结束。”
视频会议比预想的更复杂,讨论激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楚颜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极轻微的、塑料零件碰撞的细碎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安静。没有跑来敲门,没有大声自言自语,更没有因为遇到困难而焦躁的动静。那种安静,是一种充满专注和自洽的安静。
会议终于结束,楚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书房。客厅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季晨熙依旧坐在那里,背对着她,小身板挺直。他面前的乐高航空母舰,那截曾经分离的飞行甲板,已经完美地对接上了,严丝合缝。他正拿着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拼接处的微小灰尘。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妈妈,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小脸上带着完成重大任务后的疲惫和满足:“妈妈,你开完会啦?看!我的‘航母飞行甲板’成功合拢!‘核心工程’竣工!”
楚颜走过去,看着那艘规模惊人、细节精致的乐高航母,再看看儿子被汗水微微浸湿的鬓角和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成就感的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骄傲和感动。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太棒了!宝贝!你太厉害了!一个人完成了这么难的工作!”
季晨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回抱住妈妈:“没什么难的,就是需要耐心。就像……就像爸爸执行任务,也需要耐心等待时机一样。”他顿了顿,小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木牌,声音轻了下来,“妈妈开会辛苦的时候,我就想着,我把我的‘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妈妈知道了,就会开心,就不那么累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楚颜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终于明白,孩子这段日子的沉静和懂事,并非简单的成长,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声的守护。他正在努力成为这个家的“稳定器”,用他稚嫩的肩膀,默默分担着一份重量。那枚“平安方向牌”,不仅指引着他的方向,更让他学会了如何用自己的“稳定”,去呼应和支撑远方的父亲和身边的母亲。
晚饭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季晨熙吃着饭,忽然抬起头,对楚颜说:“妈妈,我觉得,‘平安’不光是爸爸在外面平平安安,也不光是我们在家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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