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六祖坛经》
矿洞之内,死寂如墓。唯有劫后余生者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拉扯着。洞外,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漆黑潮汐已然停滞,化作一片无边死寂的墨色湖泊,倒映着灰蒙蒙的、仿佛也被这灾难染污的天空,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气息。
白霁云的问题,如同投入这死寂深潭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洞内短暂的、疲惫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疑、或震撼、或探究、或残留着恐惧,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的荀渭身上。
是啊,他是如何做到的?
在那灭顶之灾面前,所有人都如同盲眼的蝼蚁,只能凭借本能绝望奔逃。唯有他,竟能如同拥有透视幽冥的双眼,精准地捕捉到那毁灭性能量洪流中稍纵即逝的“缝隙”与“流向”,硬生生从死神手中劈开了一条生路!
这绝非运气二字可以解释!
荀渭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并非只因脱力,更因白霁云那锐利如刀、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的目光。他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方才情急之下显露的能力太过惊世骇俗,已然超出了“祖传罗盘偶尔显灵”所能搪塞的范畴。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借此短暂空隙飞速权衡。脑海中,那冰冷星谕留下的碎片化信息、黑匣吞噬核心碎片后带来的模糊感知、以及方才生死关头那种奇特的“能量视觉”体验,交织在一起。
不能全盘托出,但也不能完全否认。必须给出一个看似合理、又能将一切继续归结于那神秘“祖传之物”的解释。
他缓缓坐起身,靠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混杂着疲惫、后怕与些许茫然的表情,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我也不完全清楚…”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按了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只是…在那核心碎片被吸收的瞬间,除了那些杂乱的信息,我的…眼睛,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刻意将“能量感应”能力具象化为视觉变化,这样更直观,也更容易被理解。
“看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荀渭的目光显得有些空洞,仿佛在回忆某种难以言喻的体验,“不再是单纯的形状和颜色…我能…‘看到’一些流动的‘光’,或者说…‘气’?”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贴近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认知。
“那些黑色的潮汐,在我眼中,并非一片漆黑,而是…由无数浓淡不一、不断流动变化的灰色‘气流’组成。”他伸出手指,无意识地在前方虚划着,“有的地方气流浓稠如墨,危险无比;有的地方则相对稀薄,甚至…会有短暂的缝隙和旋涡。”
“方才,我只是拼命集中精神,努力分辨那些气流的薄弱处和流向…”他看向白霁云,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不确定,“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我这‘罗盘’吸收碎片后,临时赋予我的某种…短暂的‘灵视’之力?现在…那种感觉似乎正在消退…”
他将一切归结为“临时”、“短暂”、“正在消退”,既解释了方才的神异,又为以后可能再次使用或无法使用埋下伏笔,降低对方的长期期待和探究欲。
洞内一片寂静。
山猫和铁匠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玄之又玄,看向荀渭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敬畏。福伯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伪。
白霁云静静地听着,如玉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寒潭,幽深难测。他没有立刻反驳或质疑,只是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荀渭,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直视其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灵视…窥探能量流动之眼么?倒是与古籍中记载的某些‘阴阳瞳’、‘洞玄眼’类似。据说某些上古异宝或灵物,确有暂时开启人身秘藏,赋予非凡感知之能。”
他话锋微微一转,带着一丝若有深意的探究:“却不知,荀先生这‘灵视’,除了能观能量流动,可能…窥见些别的什么?譬如…气运吉凶?人心善恶?亦或…更深层的…真实?”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而危险!几乎是在试探荀渭能力的底线,甚至隐隐触及了他重生的最大秘密!
荀渭心中警铃大作,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强行压下心悸,脸上露出更加浓郁的疲惫与苦笑,摇头道:“白公子说笑了…方才生死一线,我能勉强看清那要命的黑潮流向已是侥幸,脑中如同针扎斧凿般疼痛,哪还能窥见其他?如今更是头晕目眩,看寻常事物都有些模糊重影了…这般代价巨大的‘灵视’,不要也罢。”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能力的“副作用”和“不可控”,暗示其并非什么有益的神通,而是一种痛苦的负担。
白霁云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虚汗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接受了他这个说法,终于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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