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工坊真正走上正轨。赵卫国把一摊子事往张小梅手里一交,自己揣上本子和笔,天天往山上跑——承包山那边要规划春种,参圃要查看越冬情况,林蛙池子得清淤,事儿多着呢。
张小梅起初有点慌。二十号工人,三班倒,机器不能停,原料要供应,成品要入库,账目要清楚……这些事儿堆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
头一天独立管事,就出了岔子。包装组的赵大喇叭和刘彩凤吵起来了,动静大得连振动筛的“嗡嗡”声都盖不住。
“你凭啥说俺装的袋分量不够?”刘彩凤眼圈都红了。
赵大喇叭嗓门更大:“俺亲眼看见的!你那铲子就没刮平,一袋少说少装三钱!”
“你血口喷人!”
“俺就看见了!”
其他工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热闹。张小梅从账本里抬起头,放下笔,走过去。
“吵啥?”她声音不高,但透着一股子严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儿说了。原来赵大喇叭今天被分到和刘彩凤一组,一个装袋一个封口。赵大喇叭说刘彩凤装袋偷工减料,刘彩凤说赵大喇叭故意找茬。
张小梅没急着下结论。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刘彩凤刚装好还没封口的两袋榛子,又拿了两袋赵大喇叭装的,走到秤前——那是台老式杆秤,专门用来抽检分量的。
四袋都过秤。刘彩凤的两袋,一袋二两四钱,一袋二两五钱;赵大喇叭的两袋,都是二两五钱整。
标准是半斤装,也就是二两五钱。
“彩凤,你看。”张小梅把秤杆亮给她看。
刘彩凤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俺……俺不是故意的,就是手抖……”
“手抖不是理由。”张小梅语气平静,“一袋少一钱,一百袋就少一斤。咱加工坊靠的就是分量足、品质好。今天抽检发现了,是运气;要是卖出去让顾客发现了,砸的是咱全屯的牌子。”
她又转向赵大喇叭:“大喇叭,你发现问题,该先跟组长说,或者直接跟俺说。在工位上吵吵,耽误的是大伙儿的工夫。”
赵大喇叭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今天这事,彩凤扣半天工钱,下不为例。”张小梅宣布,“大喇叭发现问题有功,奖五毛钱。但方式不对,下回注意。”
处理得干脆利落,两人都没话说了。围观的人也服气——该罚的罚,该奖的奖,还讲道理。
张小梅转身对大伙儿说:“从今天起,每天随机抽检二十袋。分量不足的,查到一次扣半天工钱;三次以上的,卷铺盖走人。这不是针对谁,是为了咱加工坊的招牌。”
工人们面面相觑,都低头干活去了。再没人敢糊弄。
这事儿传出去,屯里人都说:赵家媳妇看着文文静静,管起事来可真不含糊。
张小梅自己知道,光靠罚不行,得把规矩立明白。她熬了两个晚上,用赵卫国从县里带回来的横格本,写了一份《加工坊管理规定》。从上下班时间、岗位职责,到质量要求、奖惩办法,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
不会写的字就问赵卫国,或者画个符号代替。最后写满了八页纸,让识字的工人念给大家听,又贴了一份在墙上。
有了规矩,事儿就好办多了。工人知道该干啥,不该干啥;出了事,按规矩办,谁也没话说。
但管理不只是管人,还得管物。加工坊现在每天进出原料几百斤,成品几百袋,账目容易乱。张小梅想了个法子:每个环节都设个记录本。
原料入库,保管员记一笔:某月某日,收榛子多少斤,松子多少斤,送料人签字。
过筛后,筛料组记一笔:某月某日,筛出榛子一等品多少斤,二等品多少斤,筛料人签字。
烘干后,烘干组记一笔:进烘干箱多少斤,出烘干箱多少斤,烘干人签字。
包装后,包装组记一笔:包装多少袋,规格如何,包装人签字。
成品出库,张小梅亲自记一笔:出库多少袋,经手人签字,销往何处。
五个本子,环环相扣。哪天哪批货出了质量问题,一查就知道是哪个环节的责任。工人们起初嫌麻烦,慢慢就习惯了——有记录在,谁也赖不掉,反倒省了扯皮的工夫。
张小梅每天收工后,要把五个本子的数据汇总到总账上。数字要对得上,对不上就得查,直到查清楚为止。常常忙到深夜,煤油灯熏得眼睛发酸。
赵卫国看了心疼:“要不雇个会计?”
张小梅摇头:“现在摊子还不大,俺能行。等以后真忙不过来再说。”
她不仅管账管人,还琢磨着怎么提高效率。包装组十个人,起初是各自为战,后来她发现,两人一组配合更快——一个专管装袋,一个专管封口,熟练了就像流水线。
她又调整了工作时间。包装组和筛料组白天干,烘干组三班倒,这样机器利用率最高,还不耽误第二天的包装。
这些改进,都是她一点一点观察、琢磨出来的。没人教,全靠自己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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