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拿是在血腥味中醒来的。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位于“潜入者”事务所二楼的房间。

那股味道……薇薇安的血……顽固地停留在约拿的鼻腔里，盖过了房间的气味。

约拿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种温热、黏腻的触感。

我回来了？

约拿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对了……我失控了……然后……被打晕了……

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穿透了门，传入耳中。

是莉莲的声音。

约拿沉默地掀开被子，静静地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哭泣。

莉莲一直将薇薇安视若己出，那份温柔和关怀，是事务所里每个人都看得见的。

如今……

约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却只吸入了更多的血腥味。

二楼的走廊同样昏暗，只有楼下客厅壁炉的光线隐隐透上来。

哭泣声正是从客厅传来。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沉重。

客厅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凯坐在那张最大的皮质沙发上，身体前倾，手肘撑着膝盖，双手紧紧交握，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表情。

而莉莲，则跪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

她的面前，散落着一些属于薇薇安的东西——几件衣裙，一个手工缝制的、有些歪歪扭扭的娃娃，几本封面磨损的书籍。

她正一件件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些东西，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

老查理和汉斯队长不在客厅。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凯猛地抬起头。

看到约拿，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了头。

莉莲也听到了动静，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约拿。

“约拿……”她哽咽着叫了一声，随即踉跄着扑过来，紧紧抱住了约拿。

“你醒了……太好了……你没事……”

莉莲的声音断断续续，泪水浸湿了约拿胸前的衣服。

“别太伤心……约拿……别太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她没有丝毫责怪约拿的意思，反而在安慰他。

如果我当时……能反应再快一点……

约拿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莉莲抱着，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回应。鼻腔里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就在这时，事务所的大门被推开，汉斯和老查理走了进来。

看到相拥的莉莲和约拿，汉斯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走上前，轻轻地将莉莲从约拿身边拉开。

“莉莲，冷静点。”汉斯的声音沙哑，“约拿刚醒，需要空间。”

莉莲顺从地松开了手，但泪水依旧不停地流。

她看着约拿苍白的脸和失去了焦距的眼眸，心疼地又抽泣起来。

汉斯将目光转向约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确认他身体没有大碍后，才沉声道：

“去洗个澡，约拿。把……把身上的味道去掉。”

约拿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看任何人，转身走向了一楼的浴室。

浴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哭声和视线。

约拿没有立刻打开水龙头。

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闭上眼睛。

薇薇安被枪击的那一幕，如同无限循环的影像，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那飞溅的血肉，那凝固的表情，那差一点就能触碰到的指尖……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然后，他猛地抬起拳头，狠狠砸向了面前的墙壁！

“砰！！”

一声闷响，墙壁微微震颤。拳头传来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

“砰！！”又是一拳。

我明明……有机会的……

“砰！砰！砰！！”

他一拳又一拳地捶打着墙壁，将所有的愤怒、无力、愧疚和悲伤都宣泄在这无言的暴力之中。

浴室门外，客厅里的几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那沉闷的、一次比一次狠厉的撞击声。

凯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莉莲捂住了嘴，泪水流得更凶。

汉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是化不开的沉重。

老查理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没有人去阻止。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内的捶打声终于停了下来。

水声响起。

约拿站在淋浴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用力搓洗着皮肤，尤其是那只曾经伸出的手。

当约拿换上干净的衣物，重新走出浴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莉莲已经停止了哭泣，但眼睛依旧红肿。她正默默地将薇薇安的那些物品叠好，收入一个不大的木箱里。

约拿沉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开始帮莉莲一起收拾。

她曾经活生生地在这里……

约拿拿起一本封面是花卉图案、边角磨损严重的书籍，这是薇薇安经常捧在手里阅读的那本。

他下意识地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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