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辆朴素的马车出现在地平线上,整个边关小镇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大家这是在迎接离家许久的孩子平安归来。
百姓们从土坯房里涌出来,挤满了那条被风沙吹的发黄的土路。刘婶嗓门最大,她提着一篮子热乎的鸡蛋挤在最前面,扯着嗓子喊:“小鱼儿回来啦,我的乖乖,可算回来了。”王屠户举着他那把锃亮的杀猪刀,脸上的肉笑的直抖,吼声比谁都响:“晚上都来我家,我杀猪,给将军和夫人接风。”一群半大的孩子光着脚丫,跟在马车旁边撒欢的跑,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歌谣,歌里唱的是“小鱼儿,做饭香”。
林小鱼掀开车帘,看着这一张张熟悉又热情的脸,眼泪又一次没忍住。她怀里的念安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不但没哭,反而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的抓着车窗的帘子,对着外面的人呀呀的叫。
陆沉勒住马,车还没停稳,张猛就带着翠儿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将军!夫人!”张猛一个铁塔似的汉子,眼眶红的像是被风沙迷了三天三夜。
翠儿早哭成了个泪人,她一把扑到车窗边,紧紧拉着林小鱼的手,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顾着掉眼泪。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林小鱼笑着帮她擦眼泪,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翠儿用力吸了吸鼻子,这才看见她怀里的小念安,眼睛瞬间就亮了:“呀,这就是小主子吗?快让姨姨抱抱。哎哟,长的可真俊,这眼睛,这鼻子,跟将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曾经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如今嫁了人,眉眼间多了几分稳重,可那份对林小鱼的亲近依赖,却一点没改。
回到熟悉的陆宅,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更加枝繁叶茂。
只是人变了。
翠儿已经成了张猛的媳妇,嗓门比以前还大,指挥着几个新来的小丫鬟干活,很有几分内宅主母的架势。
当初收养的大丫、二虎和小石头也都成长了不少,一个个褪去了稚气,已然是小大人的模样了。
以前的军需官王老抠,现在是边关互市的总负责人了。他穿着一身低调的绸缎,手上戴着个大金戒指,看着就富得流油。可他看见一个伙计搬箱子时磕掉了一块漆,还是跳着脚骂了半天,说要扣人家半个月工钱。一转头看见林小鱼,王老抠立刻换上笑脸,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就是咱们边关的福星,您看,您一回来,天都比往年蓝。这是我托人从南边弄来的新茶,您尝尝鲜。”
变化最大的,是李二狗。
当年那个胆小的新兵,现在已经是百夫长了。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官服,腰板挺的笔直,脸被风沙磨的黝黑硬朗,眼神却亮的吓人。看见陆沉和林小鱼,他“啪”的一个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将军!夫人!”
陆沉翻身下马,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一拳捶在他的胸甲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臭小子,长大了。”
李二狗眼圈一红,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能再跟着将军,真好。”
故人相见,像是隔了一个世界,却又亲切的像是昨天才刚见过。
当晚,军营里点起了十几堆巨大的篝火,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的通红。
林小鱼谁也没让帮忙,自己卷起袖子,和当年伙夫营的老兄弟们一起,钻进了那个熟悉的大厨房。
“老王,你这火太旺了,肉会老。”
“小六,盐放早了,我教你的都忘了?去,把田公子送来的那罐西域茴香给我拿来。”
她一边熟练的指挥着,一边亲手在一头巨大的烤全羊上刷着秘制酱料。香茅的清爽,孜然的浓郁,还有辣椒的火热,都混在了蜂蜜的甜香里。酱料刷在滋滋冒油的羊肉上,一股霸道的香气很快飘满了整个军营。
士兵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马奶酒很醇厚,烤羊肉很香,将士们粗犷的笑骂声混在一起,就是一首动人的边关战歌。
张猛喝高了,抱着一个酒坛子,脸喝的通红。他摇摇晃晃的走到陆沉面前,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指着远处厨房里那个被火光照的暖洋洋的忙碌身影,大着舌头喊:“嗝……公爷,我老张……说句心里话……京城那什么山珍海味,都……都他娘的比不上夫人做的这口烤羊肉。”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乐了,大家跟着一起起哄,笑声一片。
“就是!还是夫人做的饭香!”
“为了夫人这口饭,老子这条命随时都能豁出去!”
陆沉看着那群闹哄哄的兵,又看看远处在火光里忙碌的妻子。林小鱼脸上带着满足的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住了,却比任何时候都好看。他端起酒碗一口喝干,觉得这酒,比京城里任何好酒都要甜。
这,才是他想要的天下。
回到边关的日子,平淡又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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