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瑰伸出左手，手心冲着胡欢，右手食指轻点手心。

“此人左手手心有三颗痣，是也不是？”

胡欢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脑中浮现出二人把玩手指时，他摩挲对方掌心的情景。

陆瑰继续说：“我与苏小姐在京城相遇，此时她已有功名在身，而我则榜上无名。因为都对周易有研究，我们经常用三枚铜钱起卦，她的掌心有三颗痣。”

陆瑰点了点右边的脸：“还有一颗在脸颊。”

胡欢没有说话，死死盯着陆瑰。

陆瑰继续说：“而她经常把玩的玉佩，有一抹红，恰似红狐之尾。”

胡欢低垂着眼：“那她……如何说与我的故事？”

陆瑰抚手：“这故事可就说来话长……话短说了。”

在胡欢冷冷的注视下，陆瑰只能言简意赅地讲述这个故事，这多少影响了她的发挥。

原来陆瑰与苏慕容在京城相遇，二人相谈甚欢，苏慕容常常起卦，然而求问的却不是仕途前程，这让陆瑰颇为疑惑。

后来两人熟识起来，苏慕容就对陆瑰讲述了过去的故事。

苏慕容在入京赶考之时曾与一位俊美的公子相爱，虽然知道那位公子是狐妖，仍情根深种，互许终身。

苏慕容进京赶考后，因为名次不错，又因为容貌秀美被贵人之子看中。

当时苏慕容本想直接拒绝，但恩师为她前途着想，劝她不要驳了贵人的面子，还是虚与委蛇比较好。

苏慕容与贵人之子接触了一段时间，表明了自己已心有所属，她以为此段非她所意的缘分可以就此终结。

没有想到贵人家中有得道高人，已经看出苏慕容身上带着几分妖气，于是暗中献计，建议贵人可除掉狐妖，这样苏慕容也可以“改邪归正”。

此番谋划，苏慕容浑然不知，还盘算着不日与心上人重逢。

后来贵人以苏小姐的名义请狐妖赴宴，但暗中布下重重迷阵，为的是将狐妖扒皮抽筋。

那狐妖不知，苏慕容也不知，等知道时已无法挽回。

狐妖九死一生下落不明，苏慕容就此与贵人之子决裂，却也因此仕途不顺。

陆瑰所讲的故事和胡欢以为的版本完全不同，让胡欢震惊不已。

他以为的背叛、攀附、设局都是假的！

随着讲述，苏慕容的一颦一笑，二人在雪中漫步的场景都浮现在眼前。

陆瑰继续说：“我见她为情所困，劝她不如和狐妖解释清楚。苏小姐却说，贵人之子一直在监视着她，只要再见面，势必会给公子带来危险，不如不见。此言非虚，此后我也察觉到，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贵人们的监视之中。苏小姐没有入仕，闲暇时她经常起卦，不问功名，翻来复去只问两个问题——他还恨我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胡欢受到了震动，他的表情变得慌乱。

陆瑰盯着胡欢失魂落魄的双眸说：“卦象若说她会受到惩罚，她就高兴，认为自己为了权势功名没有守住初心，辜负了誓言，该罚。看到说你们还会见面，也高兴，她说终有一日会再相见……”

胡欢的眼中泪光闪动，身体轻轻颤抖。

陆瑰用树枝在地上划了几条线。

“六十四卦中有一个卦，初爻为阳，余下均为阴，此卦为地雷复。复卦，坤上震下，这一初阳代表万物新生，逝去的可能会再回来。那日苏小姐卜得此卦，颇为喜悦，因为她问的是，你们还会见面吗……不久之后，她就病故了。”

胡欢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喃喃地说：“还会再见吗，快了……”

胡欢周身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妖力，那是一种献祭般的光芒。

《治国策》之下众举子的残魂，被他的力量托举着，逐渐升空，化为金色的星辰，投向巨大的书页。

胡泰见状，也开始输出自己的修为，有更多游荡举子的灵魂得以解脱，同时误入幻境的举子也逐渐恢复神智。

不过与胡泰的气定神闲不同，胡欢的锦袍开始出现裂痕，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又开始口吐鲜血。

胡衡其实没有跑远，他在远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早就说了，不要和人纠缠不清，只要吸取部分文气慢慢成仙就好了。非要搞出这么多事情，现在要散尽修为而死，值得吗？”

胡衡跑前几步又退回来：“我到底要不要救他呀……”

陆瑰见胡欢命不久矣，赶忙掏出玉佩：“我差点忘了这个，苏小姐临终前将此物托付于我，并言他日若有缘见到公子，就交还此物。”

胡欢摩挲着这枚承载着思念的玉佩，眼泪落到上面。

朦朦胧胧之间，仿佛又见苏慕容温婉的笑颜，她轻轻摇摇头。

胡欢似乎受到了某种启示与感召。

他对众人说：“今日我会用妖力破除举子执念，之后护佑天下读书人，让她们科举之路，少一些磨难，直至妖力散尽。若违此誓，就让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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