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从墙角的竹篓里取出几样东西:一把新鲜的、叶子呈锯齿状、开着小黄花的草药(鬼针草,苗语叫“嘎雷”),几块黑乎乎的、像树脂一样的东西(枫香脂,苗语叫“嘎勒”),还有一小罐颜色暗绿、气味刺鼻的黏稠药膏。
“柱子,帮忙,按住他。” 龙阿婆示意。然后,她取来一个干净的竹片,毫不留情地开始刮除胡老扁伤口周围已经坏死腐坏的皮肉和脓液!动作精准而迅速,胡老扁即使在昏迷中也被剧痛刺激得身体绷紧,闷哼出声。
刮净腐肉后,她用煮过的溪水清洗伤口,然后将那把新鲜的鬼针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咀嚼片刻,吐出草渣,那草渣混合了她的唾液,变成一种深绿色的糊状物。她将这糊状物厚厚地敷在胡老扁的伤口上。
“嘎雷,清湿热,拔毒,生肌。” 龙阿婆简单解释一句,又取来烧酒,点燃了那几块枫香脂。燃烧的树脂滴下滚烫的油脂,她快速地将这些滚烫的树脂油滴在伤口周围的完好皮肤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这是苗医独特的火疗法,利用高温和药物刺激经络,引毒外散,同时杀菌。
最后,她才将那罐暗绿色的药膏涂抹在最外层,用干净的麻布包扎好。整个处理过程,原始、粗犷,甚至有些骇人,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源自古老经验的自信。
“内服。” 龙阿婆又从一个陶罐里倒出一碗黑乎乎的、气味极其苦涩的汤药,示意红牡丹给胡老扁灌下。“嘎勒(枫香脂)和别嘎(一种祛风除湿的藤本植物)煮的,驱他骨头缝里的湿毒寒气。”
做完这一切,龙阿婆才擦了擦手,看向王雷:“他体子虚透了,又劳心过度,元气大伤。光治伤口不行,要补。明天,去后山阴坡,找嘎朵(一种形似灵芝的菌类,补气安神)和岩蜂蜜。找不到,他挺不过三天。”
语气平淡,却宣判了生死时限。
王雷心中一凛,连忙记下。他让柱子拿出他们所有的备用干粮和一小包盐巴作为酬谢。龙阿婆看都没看那些干粮,只收下了盐巴——这在山里是硬通货。然后便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待在堂屋休息,自己则佝偻着身子,又回到门外捣药去了。
这一夜,众人在龙阿婆的堂屋里和衣而卧,警惕着寨子内外的动静。胡老扁敷药后,似乎安稳了一些,高热稍退,呼吸也平稳了些。但王雷知道,真正的考验在明天——能否找到龙阿婆说的那两样东西。
天刚蒙蒙亮,王雷就带着柱子和一名向导战士,按照龙阿婆指示的方向,前往后山阴坡。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藤萝密布,地面湿滑,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未知植物的气息。寻找“嘎朵”和岩蜂蜜,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仔细搜寻着阴湿的岩壁、倒伏的朽木。柱子眼尖,在一处背阴的石缝下发现了几朵颜色暗红、表面有漆样光泽的菌类,与龙阿婆描述的“嘎朵”极为相似!小心采摘下来,用树叶包好。
但岩蜂蜜却迟迟不见踪影。岩蜂通常将巢筑在陡峭的悬崖石缝中,极难发现和获取。就在三人几乎要绝望时,一阵隐约的、熟悉的嗡嗡声吸引了柱子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面陡峭的崖壁上,几缕金色的阳光正照在一条细小的石缝处,那里隐约有蜂群进出!
找到了!但如何取蜜?崖壁近乎垂直,光滑无处着力。
“用绳子!我上去!” 王雷脱下外衣,准备冒险攀爬。
“队长,太危险了!让我去!”柱子抢过绳子。
“都别争!看我的。” 向导战士忽然开口。他是本地苗汉混血,对山里的一些土办法更熟悉。只见他找来一些湿柴和宽大的树叶,在崖壁下方点燃,又往上撒了些带来的干辣椒粉。浓烟和辛辣气味向上飘去,很快,石缝处的蜂群被熏得躁动不安,纷纷飞离。
趁此机会,向导战士身手敏捷地攀上崖壁,用匕首小心地扩开石缝,取出了一大块金黄色的、还带着蜂蛹的岩蜜巢,用大树叶包好,迅速溜下。
满载而归!当他们赶回龙阿婆的吊脚楼时,已是午后。胡老扁已经醒了,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清明了许多,肩头的伤口敷着新换的鬼针草药糊,虽然疼痛依旧,但那种灼热胀痛感明显减轻,脓液也少了。
龙阿婆检查了“嘎朵”和岩蜂蜜,满意地点点头。她将“嘎朵”切片,与岩蜂蜜一起放入陶罐,加上几味自己配的草药,慢慢熬煮成一罐浓稠的、香甜中带着药味的膏滋。让胡老扁每日服用三次。
同时,她又给了红牡丹一小包晒干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草叶:“晚上烧水,给他泡脚。这是透骨香,通经络,散寒气。”
接下来两天,胡老扁就留在龙阿婆这里养伤。龙阿婆话不多,但用药精准狠辣,内服外敷,配合熏蒸泡脚,胡老扁的高热彻底退了,伤口红肿肉眼可见地消退,开始长出粉红色的新肉芽,精神也一天天好起来。更让他惊讶的是,龙阿婆的一些用药思路和手法,虽然原始,却暗合古意,尤其在利用本地特有草药对抗“湿毒瘴气”方面,颇有独到之处,给他不少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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