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间隙,王雷组织队员们帮助寨子加固防御工事,在几个险要路口设置了更隐蔽、更致命的连环陷阱和预警装置。他还派出了由岩沙带领、两名游击队员和两名新队员组成的小组,以“换货”为名,再次前往那个汉苗杂居的圩集,一方面用新配制的“净水防毒粉”和少量珍贵药材换取更多急需物资(特别是铁器和火硝),另一方面更广泛地搜集情报,并暗中宣传“山河义旅”苗寨支队的存在和主张。
变化在潜移默化中发生。寨子东头的老井投下“净水防毒粉”三天后,井水肉眼可见地变得清澈,以往那股淡淡的土腥味也消失了。取水的寨民们啧啧称奇。紧接着,胡老扁和龙阿婆又用类似的思路,配制了一种驱蚊防虫、清新空气的“避秽药草包”,分发给各家各户悬挂在门窗处。苗山夏秋之交蚊虫肆虐,容易传播疟疾等疾病,这药草包效果立竿见影,夜里睡觉安稳多了,连牲畜棚里的蚊蝇都少了。
这些看似细微的改进,却实实在在地提升了寨民的生活质量。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受益明显。寨民们看向胡老扁、王雷等人的目光,渐渐从最初的警惕、审视,变成了好奇、接纳,甚至带上了些许感激。连最初坚决反对收留外人的几位寨老,在用了清澈的井水和有效的驱蚊药包后,也都不再公开抱怨,只是私下里还会嘟囔几句“汉人的东西,花样多”。
更大的考验与机遇,接踵而至。
岩沙小组从圩集带回消息:由于近期日军在东南方向似乎有大规模调动迹象,对山区边缘的骚扰加剧,好几个靠近山区的汉人村庄都遭到了小股日伪军的劫掠,粮食、牲畜被抢,村民被打,还有两个村子发现了疑似投毒的迹象,人心惶惶。圩集上物价飞涨,盐和铁几乎绝迹,气氛紧张。
与此同时,寨子外围的暗哨报告,发现两股不明身份的流民,约二三十人,正在向苗寨方向缓慢移动,看样子是从山外遭灾的村庄逃难出来的,拖家带口,状态凄惨。
消息传开,苗寨内部再次出现了分歧。头领和部分寨老主张紧闭寨门,绝不接纳,以免引火烧身,消耗本就不充裕的存粮。但也有不少寨民,尤其是家里有亲戚嫁到山外汉人村寨的,心生不忍。
王雷和胡老扁意识到,这是一个关键时刻。紧闭寨门固然能保一时平安,但会寒了周边百姓的心,也会让“药盟”和抗日队伍“保护百姓”的口号沦为空谈。接纳难民,固然有风险,但若能妥善处理,将是赢得广泛民心的绝佳机会,也能进一步巩固苗寨作为这片区域“安全岛”和“抵抗中心”的地位。
两人连夜与头领和龙阿婆商议。胡老扁从医药和防疫角度提出:“难民涌入,首要问题是防疫和粮食。我们可以组织人手,在寨外溪谷平整地带搭建临时窝棚,先行隔离安置。所有难民必须饮用煮沸的、加了‘净水防毒粉’的水,并用草药烟熏沐浴,防止带入疫病。粮食方面,我们队伍可以拿出部分储备,同时组织难民中的青壮,由我们带领,进山狩猎、采集,补充食物。寨子可以借出部分工具,并以借贷方式提供少量口粮,日后用劳役或山货偿还。”
王雷则从安全和长远角度补充:“接纳难民,也是壮大我们自己。难民中必有青壮,经考察后可吸收进我们的队伍或劳役队。他们对山外情况熟悉,是我们未来的耳目和助力。至于可能引来的日伪军报复,我们正好以逸待劳。苗山地险,我们熟悉地形,又有新建的工事和陷阱,小股敌人来了是送死,大部队进来,我们也可以灵活周旋。保护百姓,本就是抗日队伍的职责,若连眼前逃难的乡亲都不救,我们在此扎根的意义何在?”
头领沉默地抽着烟,目光在跳跃的油灯火苗上停留了很久。龙阿婆缓缓道:“救人,是积德。寨子这些年,也受过山外人的帮助。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只要管得好,未必是祸。”
最终,头领重重磕了磕烟斗:“好!就依你们!但有几条:一,难民只能住寨外指定地方,不得随意进寨;二,防疫的事,胡先生和阿婆全权负责,出了疫病,唯你们是问;三,粮食借贷,要立字据(按手印),有借有还;四,安全防卫,王队长全权指挥,若有差池,你们担责!”
条件苛刻,但已是巨大让步。王雷和胡老扁郑重应下。
次日,寨门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一道缝隙。王雷带领部分战士和苗寨指派的向导,出寨接应安置难民。胡老扁和龙阿婆则在寨外溪谷迅速划出隔离区,支起大锅熬煮防疫汤药,准备“净水防毒粉”和驱秽草药。
三十七名面黄肌瘦、惊魂未定的难民——有汉人,也有与汉人杂居的苗胞——被有序引导进入隔离区。喝下温热的防疫汤药,用草药水清洗,分配到简陋但能遮风避雨的窝棚,领到按日配给、掺了野菜和薯干的稀粥……这一切有条不紊的安排,让原本绝望的难民们眼中重新燃起了生机。他们中有人跪地磕头,有人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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