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诗意的比喻,博文。”傅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慈爱,“科学需要想象力,正如艺术需要内在的逻辑。你的画进展如何?”
“还在捕捉‘感觉’,”傅博文轻声回答,手中的炭笔在纸上快速游走,“两个如此庞大的结构,它们的光芒需要旅行数百万年才能被对方看见,但它们的力量,却无时无刻不在牵引着彼此。这条‘桥’……像是它们伸出的、试图触碰对方的手指,充满了渴望,却又保持着永恒的距离。我想把这种张力画出来,就叫……《两个星云的舞蹈》吧。”
《两个星云的舞蹈》。这个名字让整个观测甲板安静了一瞬。它精准地捕捉到了我们正在研究的现象背后,那种深邃的宇宙级的美感与力量。
“很好的命名,博文。”我由衷地说,“这提醒我们,我们研究的不仅是冰冷的数据,更是宇宙的动态艺术。艾娃,李振,按照傅老的思路,重新校准传感器,重点扫描博文所说的那种‘张力’区域,看看能否找到暗物质分布不对称的证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团队进入了高效而专注的工作状态。指令在舱室内低声传递,数据流在全息屏幕上快速滚动,飞船外壳上那些极其敏感的探测阵列,如同夜行生物的触须,开始以新的模式扫描那片神秘的恒星稀疏带。我穿梭其间,协调资源,解答疑问,偶尔与地球的傅老交换意见。他虽远在光年之外,但其洞察力往往能一针见血,指出我们因身处其中而忽略的盲点。
日志补充:关于“恒星桥”与暗物质晕的初步关联分析
傅老的提示极具启发性。我们调整了探测策略,将引力感应阵列的灵敏度提升到理论极限,并聚焦于“桥梁”中段,那片恒星自行方向呈现微妙一致性的区域。初步数据显示,那里的时空曲率涟漪确实存在一种极低频的、规律性的调制,这与标准宇宙学模型下均匀分布的暗物质所产生的背景噪声存在显着偏差。
艾娃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或许意味着,银河系与仙女座的暗物质晕并非完美的球对称,在它们相互靠近的过程中,其边界发生了复杂的“缠绕”和“拉伸”,形成了一条暗物质密度略高于平均水平的“纤维状结构”。正是这条看不见的“暗物质之缆”,在引力的层面上,首先架构起了连接两个星系的桥梁,随后才引导了被潮汐力剥离的恒星物质,沿着这条预定的“引力高速公路”分布。
如果这个假设被进一步证实,那么我们对星系际介质、乃至宇宙大尺度结构的形成机制,都将获得全新的认识。这不仅仅是发现了一条恒星构成的桥,更是窥见了支撑起宇宙骨架的、暗物质网络的冰山一角。
李振团队正在尝试构建此区域的局部引力势阱三维模型,以期可视化这条潜在的“暗物质纤维”。这项工作对计算资源要求极高,预计需要数天时间。
博文的画作也在同步进行。他不再仅仅勾勒星图,开始尝试用不同浓淡的笔触和抽象的线条,去表现引力场的强度和方向。他说,他想画出那“看不见的舞伴”留下的足迹。
日志中断:接收到跨星系引力波通信测试准备就绪的通知。
“领队,通讯中心报告,‘信使’项目已进入最终倒计时阶段。”副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记录。
我立刻动身前往通讯中心。这是另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任务——首次尝试向仙女座星系发送主动引力波信号。我们选择了一段来自《银河系漫游指南》核心数据库的、关于和平、探索与生命多样性的哲学性章节,将其编码成特定的引力波脉冲。这并非指望立刻得到回复——信号的传递需要超过250万年——更像是一种象征,一种将人类文明的只言片语,投向更广阔宇宙海洋的漂流瓶。
通讯中心内,气氛庄重而肃穆。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即将被调制的信号波形,以及目标方向——仙女座星系的核心区域。
“傅老,”我接通了地面链路,“我们即将进行‘信使’项目的第一次发射。您……有什么想对那片未知星海说的吗?”
频道里安静了足足十秒钟,然后传来傅老深沉而平和的声音:“就说……‘我们来自太阳系第三行星,一个渴望理解与联结的文明。我们在此,向宇宙中所有的邻居,致以问候与祝福。愿智慧之光,照亮所有前行的道路。’”
这段话被迅速编码,添加到了预定发送的信息序列的末尾。
“所有系统检查完毕,引力波发生器充能达到临界值。”技术主管报告。
“发射倒计时,十、九、八……”
我屏住呼吸,看着屏幕上那代表人类文明第一次主动的、跨星系问候的信号序列,被加载到强大的引力波发生器上。
“……三、二、一,发射!”
没有声音,没有闪光。只有精密的仪器记录下了一次极其短暂、但能量被精确控制的时空扰动。这阵微小的涟漪,将以光速穿过我们刚刚开始研究的“恒星桥”,穿过数百万光年的虚无,奔向那个巨大的漩涡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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