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博文记录着观测数据,同时拍摄了一系列照片。在长时间曝光下,星团周围显现出肉眼不可见的微弱星云,那是恒星诞生区的余晖。
“每次看到恒星形成区,我都感到一种奇特的希望,”傅博文说,“即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新世界也在不断诞生。”
陈智林点头:“这也是天文学给予我们的人文关怀之一——宇宙不是静止的,它在创造,在变化,在演进。就像人类文明,总有新的思想、新的艺术、新的科学在萌发。”
他们完成了昴星团的观测,开始关闭设备。圆顶缓缓合拢,将天空一点点收回。当最后一道星空被隔绝在外时,室内的灯光自动调亮,世界从宇宙尺度回到了人间尺度。
但傅博文知道,这种转换只是表面的。一旦你真正理解了那些数字背后的意义——光年的距离、恒星的诞生与死亡、星系的舞蹈——你就再也无法用从前的眼光看待世界。你的意识已经被宇宙的尺度永久地拓展了。
“书稿差不多了,”陈智林说,抚摸着那叠厚厚的纸张,“下周可以送出版社。但你知道的,这绝不是终点。”
“我知道。”傅博文微笑,“我已经开始构思数字版的补充内容了。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网站,让读者上传自己的观测记录,分享他们对同一片星空的不同理解。还可以开发一个‘时间轴’功能,展示随着技术进步,我们对某个天体的认识是如何演变的。”
“很好。”陈智林眼睛发亮,“这才是真正的‘未完的指南’——一个活着的文档,随着人类认知一起成长。”
他们收拾好设备,锁上圆顶。走出观测室时,东方天空已经由青转橙,第一缕晨光即将划破夜空。在山路上,陈智林突然停下脚步,望向西方,那里最后的几颗晨星仍在闪烁。
“博文,你想象一下,一百年后,也许两百年后,有人读到我们这本书。那时候人类可能已经在火星建立了永久基地,可能已经发现了地外生命的迹象,可能已经理解了暗物质和暗能量的本质。”陈智林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今天的认知?会如何评价我们这些‘古人’的尝试?”
傅博文想了想,回答道:“我希望他们会看到我们的真诚——我们如实记录了我们所知道的,也坦诚承认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我希望他们会欣赏我们的努力——在技术有限的时代,依然尽力拓展认知的边界。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他们能感受到那种传承——从傅水恒到您,从您到我,从我们到未来的他们。”
陈智林点点头,继续往山下走。他的步伐比上山时慢了一些,毕竟年过七旬,通宵观测对体力的消耗不容小觑。傅博文自然地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陈智林又问。
“傅星辰。星星的星,宇宙的辰。”
“好名字。”陈智林微笑,“等他再大一点,带他来圆顶。我可能已经老得不能熬夜了,但白天我可以教他认星座,讲星星的故事。”
“他一定会喜欢的。”傅博文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想像着那个场景——祖父的学生,教导祖父的曾孙,关于他们共同热爱的星空。时间以这种方式画出一个圆环,连接起四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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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下的宿舍区时,天已大亮。陈智林坚持要先看看书稿的最后一页,那里还有一小段结语需要确定。他们来到傅博文的办公室,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给那叠手稿镀上一层金边。
最后一页上,傅博文草拟了几种结束语,但都不太满意。陈智林看了一遍,沉思片刻,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那是傅水恒多年前送给他的,笔杆上刻着一行小字:“致知无涯”。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写。”陈智林说着,在空白处写下:
“亲爱的读者,当你合上这本书时,请记住:这并非一份关于星空的终极答案,而是一张邀请函,邀请你加入人类最古老的对话——我们与宇宙的对话。书中记录的知识会过时,图表会更新,理论会被修正,但仰望星空时的那份惊奇与疑问,将永远是人类精神的一部分。
我们建议你将这本书视为一个起点而非终点。走到户外,辨认一颗星星;访问天文台,亲眼看看土星环;参加观星活动,与同样好奇的人们交流。在这个过程中,你不仅在学习天文知识,更在延续一个传统——从第一批抬头望天的远古人类,到建造巨石阵的祖先,从伽利略到哈勃,从我们的老师到我们,现在轮到你了。
宇宙的故事无穷无尽,因此,这本指南永远没有完结篇。每一代观测者都会添上新的一页,每一位仰望者都会提出新的问题。而正是这些问题——以及我们寻找答案的旅程——定义了我们作为人类的意义。
愿你的探索之路充满发现与惊奇。
——傅水恒、陈智林、傅博文,及所有曾为这本书贡献过智慧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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