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安那强撑的、试图维持体面的堤坝,在蔡文姬那带着心疼与温暖的触碰下,彻底崩塌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询问,也没有再看门口的甄宓,只是像抓住了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猛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蔡文姬的腰,将整张脸深深埋进了她柔软而带着淡淡墨香与女子馨香的怀里。
下一秒,压抑已久的、如同困兽般的痛哭声,终于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那哭声里,没有大将军的威严,没有穿越者的算计,只有一个迷失在时空夹缝中的灵魂,最原始、最无助的宣泄。
他哭得浑身颤抖,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蔡文姬胸前的衣襟。
蔡文姬先是一僵,随即心中涌起滔天的怜惜。
她不再多问,只是温柔地回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因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背脊,如同安抚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悲伤,但她能感受到那悲伤是如此沉重,如此真实,沉重到足以压垮这个平日里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妾身在这里……”她低声呢喃着,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试图抚平他灵魂的褶皱。
甄宓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受到的冲击远比方才更大。
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在画布前挥洒自如、在琴键上倾诉衷肠的男子,此刻竟脆弱得如同初生的婴孩,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展露在她们面前。
她默默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来一方干净的丝巾,递给了蔡文姬。
蔡文姬接过丝巾,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擦拭着邓安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他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最终,许是情绪宣泄过度,或许是连日心累身疲,他竟就这样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头枕在蔡文姬的膝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只是那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仿佛承载着化不开的忧思。
就在这时,书房门口光影一暗,万年公主刘诗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她是寻着邓安离去的方向找来的,本以为他会在书房处理公务或独自静思,却万万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她那权倾朝野、智计百出、连天子都要让其三分的大将军夫君,居然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头枕在蔡文姬的腿上,睡得正沉!
而蔡文姬正温柔地替他擦拭着脸,甄宓则静立一旁,神色复杂。
刘诗愣住了,凤眸中满是错愕与不解。
她快步走进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调侃,却又难掩一丝关切,问向看起来最冷静的甄宓: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我们这位能把天捅个窟窿再补上的大将军,怎么躺这儿就睡了?他又干嘛了?喝多了?”
她实在想不出,除了醉酒,还有什么能让邓安如此失态。
甄宓看了看睡梦中依旧眉宇含愁的邓安,又看向一脸疑惑的刘诗,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婉:“并非饮酒。方才……将军似乎心绪激荡,难以自持,痛哭了一场,力竭而眠。”
“痛哭?”
刘诗的声音拔高了一点,脸上的戏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震惊。
她走到近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邓安沉睡的面容。
那张熟悉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睡颜中透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疲惫与脆弱。
她想起他那些惊世骇俗的画,那闻所未闻的琴声,还有他离去时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背影……
一个模糊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他心底深处,或许真的藏着一个与这世间所有人都不同的、孤独而沉重的世界。
“是因为……那琴?”刘诗看向蔡文姬,语气不再轻佻。
蔡文姬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邓安脸上,满是心疼:“妾身也不知具体为何,只是觉得……夫君心中,似有千斤重担,无人可诉……”
刘诗沉默了。
她看着安然睡在蔡文姬怀中的邓安,又看看静立一旁的甄宓,再回想他平日里的杀伐果断与偶尔流露出的奇思妙想,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复杂了,复杂到让她这个自诩洞察人心的公主,也常常感到无所适从。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离开。
只是默默地坐在了一旁的蒲团上,看着沉睡的邓安,眼神变幻不定。
一时间,书房内陷入了奇异的宁静。
三位身份、性格各异的女子,一位温柔地提供着膝枕,一位清冷地静立旁观,一位骄蛮却难得沉默地守候在一旁,共同守护着这个她们名义上或情感上归属的男子,在他最不设防的时刻。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柔。
而沉睡中的邓安,或许是在这难得的、充满安全感的氛围中,紧蹙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了一些。
这乱世枭雄内心深处那不为人知的冰山一角,似乎也因为这三份不同质地的温柔,而悄然融化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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