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夜,临安城东南角那家隐在青石板巷深处的雅致客栈,天字房内的气氛早已不似往日那般静谧。
窗外月色如霜,斜斜洒在雕花窗棂上,映得窗纸泛着一层冷白;
巷口偶有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咚——咚——”的更鼓声隔着墙传来,慢得像在倒数明日的生死时限,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
桌案上燃着一盏锡制烛台,烛芯烧得正旺,昏黄的烛火不时被穿堂风拂得跳跃几下,将房内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有时是韩小莹攥着纸的纤细身影,
有时是赵志敬举杯的挺拔轮廓,
影影绰绰,像极了此刻两人纠缠不清的心思。
韩小莹坐在桌旁的绣凳上,指尖紧紧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宣纸——
那是辗转送到赵志敬手中的战书抄本,丘处机亲笔所书,笔力千钧,辞锋如刀。
纸张边缘已被她攥得发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连指节都微微颤抖。
她低头看着纸上的字,那些“掳掠侠女”“清理门户”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疼,连带着心口都揪着发热。
这战书她已看过不下五遍。
江南七怪兄长们的名字联署在末尾,一笔一画都透着熟悉的刚烈,字里行间是对赵志敬的刻骨仇恨,是对她“遭掳”的痛惜,更是“为民除害”的凛然大义。
这纸战书,像一面淬了冰的镜子,狠狠照破了她这半个月来刻意沉溺的温柔幻梦——
原来她早已不是那个与兄长们并肩作战的“越女剑”,而是被江湖视作“遭掳侠女”、被兄长们视作“需解救之人”的存在。
可偏偏,韩小莹心中翻涌最烈的不是羞愤,不是对兄长的愧疚,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
怕明日一战,赵志敬会出事。
烛火映在韩小莹脸上,将她那份慌乱照得无处遁形。
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更透着瓷釉般的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细长的柳眉紧紧蹙着,眉心拧出一道浅浅的褶痕,连带着鬓边几缕松散的乌发都垂了下来,扫过她微微泛红的鼻尖;
往日里亮得像淬了光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眼波流转时,尽是惶惑与恳求,连眼尾都泛着红;
下唇被她无意识地咬着,留下几道浅浅的齿痕,失了血色,只剩一点苍白的薄。
她身上穿的是赵志敬白日里让人送来的月白色寝衣,领口绣着一圈细密的银线兰草,外罩一件同色的薄纱长袍——
那纱薄得像烟雾,风一吹就贴在身上,将她窈窕的身段勾勒得若隐若现,胸前微微起伏的弧度,泄露了她此刻不稳的呼吸。
可这满身的柔美,却无人欣赏,只有她自己,被心底的惊涛骇浪拍打得快要溺毙。
“赵……赵志敬。”
韩小莹终于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像秋风里打颤的柳叶,
“这战书……你……你真的会应?”
对面的太师椅上,赵志敬正端着一杯雨前龙井,茶盏是上好的汝窑瓷,淡青的釉色衬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闻言,缓缓放下茶盏,杯底与桌案碰撞,发出一声轻脆的“叮”响,在这寂静的房内格外清晰。
他抬眼看向韩小莹,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动,映出的却不是凝重,反而是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手中拿的不是生死战书,只是一张寻常的赴宴请柬。
“去,为何不去?”
他轻轻“呵”了一声,语气随意得像在说“明日天会晴”,尾音里还带着点慵懒的调子。
韩小莹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她急急往前倾身,绣凳在青石板地上蹭出“吱呀”一声轻响,薄纱长袍随着动作滑落肩头,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肩颈,一缕清幽的处子馨香,混着身上熏衣的淡香,悄然飘到赵志敬鼻尖。
“可他们人多啊!”
她声音急了些,语速也快了,
“洪老前辈的降龙十八掌何等厉害,全真七子的天罡北斗阵更是天下闻名,还有我兄长们……
他们定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要与你拼命的!
你一个人,就算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太危险了!”
她伸手想去拉赵志敬的衣袖,指尖刚碰到他的衣料,又怯怯地缩了回去,只急切地望着他,
“这里是临安城,不比牛家村荒僻,若你不想去,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不管这些江湖恩怨了,好不好?”
这番话说得语无伦次,连韩小莹自己都没察觉,早已将“兄长们救我”的念头抛到了脑后,满心都是“和他远走高飞”——
这个藏在心底半个月的隐秘渴望,此刻竟赤裸裸地袒露出来,像一颗捂热的糖,终于敢揭开糖纸。
赵志敬看着她——
脸颊因焦急而泛着绯红,眼眸里盛满了担忧与恳求,连那微微颤抖的唇瓣,都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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