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唯有永宁侯府西角门的灯笼,在风里摇曳着昏黄的光,映得门扉上的铜环泛着冷涩的光泽。
沈清辞贴着墙角的阴影,身形如狸猫般轻巧地掠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她一身玄色劲装,裙摆被裁短至膝下,方便行动,墨发用一根黑色发带紧紧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吹起她鬓边的碎发,也吹散了指尖残留的药草气息——那是她方才为了避开巡夜的家丁,特意在柴房外洒下的迷迭香,虽不能致人昏迷,却足以让嗅觉灵敏的犬只失聪,也能让困倦的护卫精神恍惚片刻。
“咚——咚——”
更夫的梆子声从巷口传来,沉闷的声响划破夜空,也让沈清辞的动作愈发谨慎。她贴着侯府的高墙,指尖抚过青砖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目光快速扫过墙头的琉璃瓦和交错的铁丝网——这是嫡母刘氏上个月才特意加设的防备,说是为了防止宵小潜入,实则谁都清楚,这是为了困住她这个“不安分”的庶女。
可刘氏万万没想到,她沈清辞自小跟着生母身边的护卫学过缩骨功和轻功,这些看似严密的防备,在她眼中不过是形同虚设。
借着梆子声的掩护,沈清辞屈膝蓄力,身形陡然拔高,右手精准地扣住墙头的青砖缝隙,左手顺势拨开缠绕的铁丝网,指尖被尖锐的铁刺划破,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只借着手臂的力量轻轻一荡,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侯府内院的假山之后。
落地的瞬间,她迅速矮身,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巡夜的护卫提着灯笼,脚步拖沓地从假山旁走过,灯笼的光晕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伴随着两人低声的闲聊:“听说了吗?明日宫里要派公公来侯府传旨,好像是关于七王爷的婚事。”
“七王爷?就是那个被陛下冷落多年,常年卧病的七殿下?谁会愿意嫁给他啊?”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嫡小姐林嫣可是卯足了劲,刘氏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打点宫里的关系,想来是想让嫡小姐攀上天家亲事。”
“也是,虽说七王爷处境尴尬,但终究是皇室血脉,真要是嫁过去了,那也是正经的王妃……”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清辞的眼底却泛起一丝冷光。七王爷萧玦,那个在皇室中备受冷落,传闻中体弱多病、容貌倾城却性情孤僻的男子,原主的记忆里,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三年前的宫宴上,他独自坐在角落,一身月白锦袍,墨发用羊脂玉冠束起,苍白的面色难掩骨子里的贵气,袖口暗纹绣着四爪银龙,虽不及太子的五爪金龙尊贵,却也彰显着皇室宗亲的身份。
彼时原主被林嫣故意推倒在他面前,狼狈不堪,周遭的王公贵族皆在嘲笑,唯有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让身边的侍从递来一方干净的锦帕,未曾说过一句话,却已是这份冷漠皇室中难得的善意。
而如今,嫡母和林嫣竟想攀附萧玦?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刘氏怕是打错了算盘,萧玦虽看似落魄,却绝非池中之物,更何况,她前世身为将门嫡女,曾在史书上见过记载,这位七王爷看似体弱,实则胸有丘壑,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只是一直隐而不发,后来更是在朝堂动荡中力挽狂澜,成为一代贤王。
刘氏想让林嫣嫁给他,不过是看中了皇室的虚名,可她们哪里知道,这看似风光的婚事,背后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今夜潜入侯府,并非为了搅黄林嫣的婚事,而是为了见一个人——沈砚。
沈砚,前朝太傅的嫡子,因父亲遭人诬陷,满门抄斩,唯有他侥幸逃脱,化名潜伏在京城,如今是永宁侯府名义上的账房先生,实则是她生母当年布下的暗线。昨日她借着去账房对账的机会,与沈砚暗中传递了消息,约定今夜三更在府中废弃的暖阁相见。
生母临终前,曾交给她一枚雕着寒梅的玉佩,说这是沈家的信物,若有危难,可凭玉佩找到沈砚,他会助她完成心愿。而她的心愿,便是查清生母死亡的真相——三年前,生母并非病逝,而是被刘氏暗中下毒,那些看似寻常的汤药,实则掺了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最终夺走了生母的性命。
想到这里,沈清辞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也让她的眼神愈发坚定。
她借着假山的掩护,快速穿梭在侯府的回廊之间。夜色中的侯府,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庭院中树木的影子,像一个个狰狞的鬼影。路过嫡母刘氏的院落时,她特意放缓了脚步,只见屋内还亮着烛光,隐约能听到刘氏和林嫣的对话声。
“嫣儿,明日传旨的公公若是来了,你一定要表现得温婉贤淑,切记不可像平日里那般骄纵。”刘氏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七王爷那边,娘已经托人打听好了,他虽体弱,但性子温和,只要你嫁过去,好好伺候,将来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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