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稀释过的血。
林默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荒原的夜风还没完全停歇,带着沙砾刮过脸颊,留下细密的刺痛感。他躺着没动,先感受体内的状况。
那颗血色珠子——现在应该叫“种子”了——已经在丹田里扎根。九根暗红色的根须牢牢缠住吞噬漩涡,随着漩涡的旋转缓缓搏动,像某种共生体。每一次搏动,都会有一丝精纯的暗红色能量注入漩涡,而漩涡则反哺给根须一缕缕驳杂的能量碎片。
很诡异的平衡。
种子在帮他“净化”吞噬来的能量,把那些混乱的、带有杂质的部分吸收掉,留下相对精纯的本源。但代价是,种子的根系正在向丹田深处蔓延,已经接触到他的生命本源了。
“醒了?”
幽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坐在三丈外的一块石头上,膝盖上横着一柄出鞘的短剑,剑身漆黑,刃口泛着暗蓝色的寒光。她在擦拭剑刃,动作很慢,很仔细,像在举行某种仪式。
林默坐起身。身上的伤还在疼,但比起昨晚已经好了很多。种子的能量在修复伤势,速度比任何疗伤丹药都快。
“他们呢?”他问。
“姬玄师兄在调息,天眼反噬很严重,至少要修养半个月。”幽凰没抬头,继续擦剑,“铁山和韩射在照顾净璃师叔,师叔胸骨断裂伤到了肺腑,得尽快送回祖地治疗。”
“所以我们现在走不了?”
“走不了。”幽凰终于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晨光里,她的眼睛黑得纯粹,像两口深井,“执法长老虽然走了,但方圆千里都被他们的神识标记过。我们一动,他们立刻就会知道。”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们在等。”
“等什么?”
“等你的选择。”幽凰收剑入鞘,站起身走过来,“昨晚姬镇岳长老传音给姬玄师兄,给了你三年时间。但前提是,你要自愿跟我们回祖地,接受‘问心塔’的检验。如果你拒绝……”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林默沉默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沾满血污和泥垢。他索性把外袍撕掉,只留贴身的黑色劲装。劲装左胸处有一道裂口,露出底下结痂的伤口,暗红色的痂皮边缘隐隐有细密的纹路在蔓延,像某种寄生的藤蔓。
那是种子根系在体表的映射。
“如果我跟你们走,”他问,“路上会杀我吗?”
幽凰看着他胸口那些纹路,眼神复杂:“不会。守厄者有规矩,在正式审判前,不会对‘待查者’动手。但你会被封印修为,戴上‘禁灵锁’。”
“像囚犯一样。”
“本来就是囚犯。”幽凰的语气很平静,“你修炼禁忌功法,体内有墟的源种,还吞噬了恶念化身的部分本源。按照守厄者的律法,这三条任何一条都足够将你就地格杀。现在给你三年时间,已经是破例了。”
林默笑了笑,笑得很苦。
“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你可以恨我们。”幽凰转过身,背对着他,“很多人恨守厄者。那些被我们清理的吞噬者的亲友、门人,那些觉得我们多管闲事的旁观者,那些觊觎吞噬之力、觉得我们挡了他们路的野心家……恨我们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但你还是做了。”
“因为必须有人做。”幽凰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如果放任吞噬者蔓延,大荒早就变成炼狱了。你可以去看看那些被吞噬者屠戮过的地方——整座城池只剩白骨,连地脉灵气都被抽干,几百年寸草不生。那样的场景,我见过太多次了。”
林默无话可说。
他想起自己吞噬敌人时的感觉。那种掠夺一切的快感,确实容易让人迷失。如果不是有血海深仇支撑着,如果不是每次吞噬后都要承受能量冲突的痛苦,他会不会也渐渐沉溺其中?
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什么时候走?”他换了个问题。
“等姬玄师兄调息完毕。”幽凰说,“大概还要两个时辰。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事。”
“我没什么事要处理。”
“那就休息。”幽凰走回石头边坐下,重新闭上眼睛,“养足精神,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
林默没有休息。
他走到荒原边缘,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坐下,开始内视。
丹田里,那棵“树”又长大了一点。根须已经从九根增加到十二根,最长的几根已经探出丹田,朝着心脉和识海的方向缓慢延伸。树的主干还是那个血色珠子,但珠子表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吞噬漩涡的痕迹,两种力量正在融合。
他尝试调动真元。
真元运转得很顺畅,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顺畅。种子帮他梳理了体内驳杂的能量,现在他的真元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粘稠如汞的质感,威力明显提升,但属性变得很诡异——既不是单纯的吞噬,也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某种混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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