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海啸的第一波浪潮,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猛烈。
江城二十一家银行的内部系统,像是被植入了同一个梦魇,几乎在同一秒钟,因一条闻所未闻的“伦理审查条款”而强制冻结了所有与“幽兰会”相关的账户。
股市的反应是恐慌性的,相关概念股瞬间跌停,抛售的指令淹没了整个交易大厅,仿佛一场无声的雪崩——电子屏上红得刺眼的数字瀑布般滚落,键盘敲击声汇成一片金属暴雨,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焦虑混合的酸味。
铜算盘站在临江码头一间集装箱改造的密室里,咸腥的江风裹挟着铁锈的气息从缝隙钻入,混杂着雪茄燃烧时那股焦苦的烟雾,在鼻腔里凝成一层黏腻的膜。
他指尖夹着的半截雪茄早已熄灭,却仍死死攥在手中,指节泛白。
他面前的全息投影屏上,不再是那些熄灭的资金通道,而是一段正在全市公开信息平台上滚动播放的视频——一卷长达百米的古旧纸带,从一台老式打印机中不断吐出,发出“咔嗒、咔嗒”的机械节奏,像某种古老刑具在行刑前的倒计时。
那是白影的手笔,她将那台在地底自行启动的打印机信号,直接接入了市政信息公开平台,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将这本黑暗的史书公之于众。
每一个字符,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铜算盘的脸上——他甚至能听见那清脆的响声,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谁给了他们动钱的胆子!”他终于无法维持那份古井无波的镇定,抓起桌上的青瓷茶杯,猛地砸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锐响炸开,碎片如冰晶四溅,割破了他的皮鞋尖,一滴血珠悄然渗出,洇进地毯深处。
他怒吼的不是钱被冻结,而是他所构建的、那条在地下奔流了三十年的金钱秩序,被一群他眼中的“妇人”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从根基上撬动了。
一名心腹手下躬着身,声音因恐惧而发颤:“掌柜的……‘丝钥’,还在那个叫乔伊的女人的手里。”
铜算盘的怒火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骨子里的阴冷,像深井寒水漫过脊椎。
他明白了,对方不仅要掀桌子,还要拿走他唯一可以用来重建牌局的底牌。
然而,乔伊并未如他所料那般躲藏起来。
她公然出现在了琥珀街的中心广场。
这里曾是幽兰会炫耀其“慈善”功绩的门面,如今却成了审判它的刑场。
阳光斜照,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如同无数细小的灵魂在升腾。
乔伊站在临时搭建的“真相展台”前,身后,是那些被幽兰会巧取豪夺的刺绣图样——丝线褪色、针脚断裂,像被撕碎的记忆;漏洞百出的休养协议上,墨迹斑驳,字里行间透出冰冷的欺骗;以及绣扇娘亲手用五色丝线在巨大画布上复原的三十年资金流向图。
那张图谱如同一棵盘根错节的魔树,每一条枝丫都通向一个被吸干了血的家庭。
丝线绷紧处,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蚕丝焦味,那是手工熨烫时留下的痕迹。
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是将那根缠绕着五彩丝线的银针高举于众。
阳光下,那根标记着罪恶流向节点的金色丝线,刺目得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反射出金属般的冷光,灼烧着每一个注视它的眼睛。
“我奶奶……这是我奶奶的‘喜鹊登梅’!”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指着一幅陈列出的刺绣设计稿,失声痛哭,“他们说是拿去做展览,给了三百块钱,就再也没还回来!我奶奶到死都念着这幅图!”
他的哭声沙哑而撕裂,像钝刀刮过铁皮,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情绪。
哭声像会传染,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在那些展品中找到了属于自己家族的记忆碎片——有人颤抖着抚摸那熟悉的针法,指尖传来久违的触感;有人跪倒在地,把脸埋进泛黄的图纸,嗅到了祖母衣襟上樟脑与丝线交织的旧香。
愤怒与悲伤在广场上空盘旋,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气压,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小篆站在乔伊的侧后方,手里紧紧攥着一叠法律文件,纸张边缘已被汗水浸软,微微卷曲。
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发抖,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和坚定:“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索要赔偿,幽兰会用沾满血泪的钱堆砌的所谓慈善,我们不稀罕!”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我们要她们的名字回来!要那些被抹去功劳、被窃取心血、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手艺人的名字,重新刻回属于她们的作品上!”
广场上,掌声与哭声混杂在一起,响彻云霄,像一场迟来了三十年的雷鸣。
与此同时,凌寒在事务所的指挥中心里,神情冰冷地监听着一条刚刚截获的加密通讯。
花铃姨虽已被官方控制,但她一手建立的“妇女和谐团”并未彻底瓦解,那些潜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残党,正像受惊的蟑螂一样四处串联。
“……‘前沿事务所’是境外势力代理人,意图搞乱江城金融秩序的谣言已经散布出去。契纹嬷那边的人已经确认,今晚午夜,启动‘清账行动’,远程引爆基金会总服务器群的物理熔断装置,销毁所有电子证据。届时,所有矛头都会指向那个叫乔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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