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的动作优雅而自然,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地整理即将分发给议员的会议议程。
她绕过书记官僵硬的背影,径直走向记录席的最末端。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胸口的实习生铭牌上写着一个娟秀的名字——小砚。
他正埋头奋笔疾书,用最古老的碳素墨水笔,一笔一划地抄录着《安宁法案》的最终版本。
这是议会保留的传统,在电子记录之外,必须有一份手写稿作为历史存档。
男孩的手腕在微微颤抖,汗水浸湿了他额角的碎发,那份长达三百页的法案,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酷刑。
乔伊的脚步停在他身边,高挑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恰好笼罩住他颤抖的鼻尖。
小砚受惊般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
乔伊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厚厚的手稿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只是不经意的耳语:“你抄了三百页,可知道第十八页第二行,被删掉的那句话是什么?”
小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恐地摇了摇头。
他只是个机械抄录的童工,哪有资格知晓提案的修改秘辛。
乔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悲悯的微笑,将手中一叠文件轻轻放在他桌角,借着身体的掩护,一张折叠成细长条的纸片无声地滑入他敞开的笔袋。
“去看看档案室,B7柜,编号‘铁蔷薇终案’。”她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小砚僵在原地,心脏狂跳。
他低头看了一眼笔袋,那张纸条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铁蔷薇……那不是三个月前突然解散的女子安保公司吗?
他那当狙击手的姐姐,就是“铁蔷薇”的队员,也是在三个月前,毫无征兆地失踪了。
深夜,议会大楼的档案室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小砚用一张伪造的清洁工通行卡,撬开了那扇沉重的金属门。
他浑身都在发抖,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某种不祥的预感。
B7柜,最底层,一个积满灰尘的牛皮纸袋,上面用红戳盖着“误归档”三个字。
他颤抖着撕开封条,抽出的文件让他如坠冰窟。
那是《安宁法案》的一份原始草案,在第十八页第二行,一行被红色墨水划掉的字迹赫然在目:“凡拒绝接受第一阶段心理疏导之武装女性,经评估后可视为潜在暴力倾向者,强制转入长期疗养中心进行深度净化。”
强制……深度净化……小砚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想起姐姐失踪前最后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愤怒地咆哮:“他们凭什么说我有病?我只是拒绝去参加那个狗屁的心理茶话会!”再往后翻,是一份附件,一份长长的“自愿疗养”名单,他姐姐的名字,赫然在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手杖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是玉嬷嬷!
那个掌管议会所有纪律的礼仪督导,她有深夜巡查的习惯!
小砚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辨。
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档案室的另一扇侧门被无声推开。
乔伊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她一把将小砚拉到高大的档案柜后,自己则迎着门口站定。
门开了,玉阶嬷冰冷的视线扫了进来。
“奉议长办公室密令,调阅B区近三年伦理审查记录。”乔伊抢先开口,手中举着一份伪造的、印有议长私人印章的巡查令。
她挡在小砚身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玉阶嬷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在乔伊和那份看似天衣无缝的命令之间来回审视。
最终,她对程序的忠诚战胜了怀疑:“明日晨会前必须归还。”说罢,她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在玉嬷嬷转身的瞬间,乔伊将一枚伪装成指环的U盘插入了档案柜侧面的数据接口。
三秒钟,屏幕上一个微不可见的进度条闪过,所有关联数据被完整拷贝。
水晶钟楼顶端,冷风如刀。
凌寒闭着双眼,海量的数据流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
乔伊传回的情报,在她强化的感知中,被瞬间拆解、重组、分析。
“找到了。”她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寒。
突破口不在于那条被删除的条款,而在于那些“自愿疗养”的签名。
上百份签名文件,在她眼中被叠加、比对,笔压、倾角、墨迹分布……所有变量在零点一秒内被解析完毕。
“白影,”她通过通讯器冷然下令,“伪造一段内部审计系统的最高权限预警邮件,发送至议员名单上第五、第七、第九、第十和第十二位的私人终端。内容:根据系统风险评估,您的名字已被列入下一阶段‘净化名单’,建议立即进行资产冻结与审查报备。”
“明白!”事务所内,白影的十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釜底抽薪,就是要让那些摇摆的墙头草,感受到切身的恐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