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就此约定,不再多言。岳不群带着白蝎子和田守诚,任我行带着平一指和向问天,各自下山,消失在夜色之中。
返回开封城的路上,田守诚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开口:“掌门,弟子愚钝,实在想不明白。我们明明手握解药……或者说至少是有解毒的方法,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拿出来和任我行交易,让他去救裕王殿下不就好了?为何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让他试吸星大法,又是让白姑娘用什么‘诱蛊香’?”
岳不群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事贵制人,而不贵见制于人。制人者握权也,见制于人者失命也。”
田守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掌门,我读书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自己拿着好东西上门去求着卖,往往不值钱;只有让对方千方百计找上门来求着买,才能卖出天价。”岳不群无奈的解释道。
接着岳不群又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其实,我之前一直在苦恼,如何才能让任我行主动来找我们,而不是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去闯那龙潭虎穴的绿竹巷。没想到,你居然被他们给擒住了——这倒是意外之喜,给了我一个绝佳的、由头发起‘交易’的契机。否则,我们还真不好如此‘巧合’地碰上任大教主。”
田守诚听得一愣,没想到自己被抓还成了功劳?他挠挠头,又问:“那……那既然都已经碰面了,为何您和任教主还能从天亮聊到天黑,东拉西扯,偏偏就是不提解药这正事呢?看得弟子在一旁都快急死了!”
岳不群微微一笑: “此为——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白蝎子这时也在一旁帮腔道,“掌门,要不你还是直接说吧,我也听的不太明白!”
岳不群闻言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谈判的学问。谁先开口暴露自己的真实需求和底线,谁往往就会陷入被动,容易被对方拿捏,被迫接受更高的要价。 我若一开始就急切地提出用解药换他救人,他立刻就会知道救治那‘王公子’对我而言极其重要,届时他必然会坐地起价,甚至提出更苛刻的条件。所以,必须沉住气,逼他先开口。”
田守诚似懂非懂,接着问:“那……那您提的条件,为什么又一个比一个离谱呢?先是他帮您杀左冷禅当盟主,你不同意;您接着又要他的镇派神功吸星大法?这……这简直是故意激怒他啊?”
岳不群闻言,哈哈一笑,用折扇轻轻敲了敲田守诚的脑袋:“这便是一种策略。我给你打个比方。”
“有个人觉得自家的屋子太过闷热,想要开一扇窗户透透气。但他知道,如果直接提出‘开窗’,家里人必定会以各种理由反对。于是,他先提出一个极其过分的要求——‘我要把屋顶彻底掀了!’”
“家里人一听,这还了得?掀了屋顶岂不是日晒雨淋?自然群起而反对,坚决不同意。”
“这时,他再退一步,提出:‘既然屋顶不能掀,那开一扇窗户总可以吧?’”
“此时,反对开窗的人一想,比起掀掉整个屋顶,只是开一扇窗户,似乎变得可以接受了。于是,往往就会同意。”
岳不群看着田守诚:“明白了吗?我让他先是提出条件,被我拒绝后,再抛出真正触及他核心利益的‘吸星大法’,显得无比贪婪离谱。等他再次暴怒拒绝后,我这才图穷匕见,抛出我真正的、也是他唯一能轻松做到的目的——请他出手救人。”
“此时,在他心里,比起交出吸星大法、帮我对付正道的苛刻条件,仅仅是耗费些功力帮忙吸个蛊虫,反而变成了一件‘可以接受’甚至‘相当划算’的交易了。谈判的主动权,便始终掌握在我们手中。”
田守诚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原……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弟子……弟子还以为……”
“还以为你家掌门是真贪图人家的神功?”岳不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多动脑筋,多读书。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和算计权衡。”
田守诚连忙低头称是,心中对岳不群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只觉得这位掌门的心思深沉如海,自己这辈子怕是都学不来了。同时他也暗下决心,以后真要找些书来读读了,光靠腿脚快,看来是混不出头的。
岳不群看着他那副似懂非懂、却又努力思考的样子,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有些道理,需要自己去悟。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第四日清晨,辰时末,约定的地点并非上次那处荒凉山崖,而是放在了绿竹巷深处,平一指那间戒备森严、却各类药材器械齐全的隐秘诊疗室内。此地更为隐蔽,也更便于操作。
双方人马再次碰面。经过上次交锋与谈判,彼此之间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合作意味,但警惕之心并未减少分毫。岳不群与任我行略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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