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不甘涌上心头。谋划半生,隐忍多年,华山派刚刚看到一丝复兴的曙光,难道就要随着自己的陨落而再次沉寂?他不甘心!但现实的冰冷,却由不得他不接受。
然而,即便是死,他岳不群也要死得有价值,死得有尊严!更要为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浊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经脉的刺痛,目光不再游移,而是坦然地迎向左冷禅那冰冷的视线。脸上那惯有的温和与算计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直面生死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左师兄。” 岳不群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他用了“师兄”这个久违的称呼。
左冷禅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依旧冷冷地看着他,并未回应。
岳不群继续道:“你我二人,自接任掌门之位起,明争暗斗,已逾十数载。五岳剑派内部,嵩山与华山之争,更是由来已久。这期间,阴谋、阳谋、算计、打压……种种手段,你我心知肚明。”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慨:“说来可笑,争斗了这么多年,你我之间,却从未有过一次……真正抛开一切外物,只论手中之剑、只凭自身武学的……酣畅对决。”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纯粹,紧紧盯着左冷禅:“今日,岳某身陷绝境,自知生机渺茫。既然注定要命丧于此,岳某别无他求,唯有一个愿望。”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能与你,左冷禅,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不借阵法,不靠人多,只凭你我的武功,分个高下,决个生死!若最终我岳不群技不如人,堂堂正正地死在你的剑下,那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这番话,岳不群说得情真意切,带着一种武者对于纯粹武道的最后追求,也带着一种对宿命对手的复杂情绪。他将自己摆在了一个纯粹求战、坦然赴死的武者位置上。
左冷禅那如同冰封般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他深邃的目光在岳不群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穿透这具皮囊,看清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看到了岳不群眼中的平静,看到了那份不甘背后的释然,也看到了那份对于“堂堂正正”一战的渴望。不知为何,左冷禅心中那积郁多年的恨意与杀意,在这一刻,竟悄然淡去了少许,反而生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对于宿敌的惺惺相惜之感。
是啊,若非命运弄人,各自肩负着门派复兴的重担,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以岳不群的才智、武功与心性,他们或许……真的能成为互相砥砺、亦敌亦友的存在。
左冷禅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微不可闻,却仿佛带着十几年的恩怨纠葛。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慨:
“岳不群……若非我是嵩山掌门,你执掌华山……或许,你我真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严阵以待的十三太保,最终重新落回岳不群身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决断:“可惜,天意如此,立场注定你我只能是敌人。也罢……”
他微微颔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本座……便满足你。让你我,以手中之剑,为这十余年的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掌门师兄!”
就在左冷禅话音刚落的瞬间,下方的托塔手丁勉忍不住急声开口劝阻。他脸上满是焦急与不解:“此人诡计多端,切不可中了他的缓兵之计!当务之急是速战速决,我等一起出手,顷刻间便能取其性命!五岳合并之大业,便在眼前,岂能因他区区一言而横生枝节?万一……万一夜长梦多……”
“够了!”
左冷禅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丁勉的话。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丁勉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岳不群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他环视一圈,声音传遍全场,既是对十三太保的命令,也是对岳不群的回应:“今日,是我左冷禅与岳不群的私人恩怨,由我二人自行解决。尔等守住四方,不得插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岳不群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自负的傲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岳不群,本座给你这个机会。若你今日……真能凭手中之剑,从本座手下活着离开这片林子,那便是天意使然,本座……也认了!”
说罢,他手中那柄暗沉阔剑缓缓抬起,剑尖遥指岳不群,冰冷的剑锋在月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周身那属于九品宗师的磅礴气势再次升腾而起,与之前操控阵法时截然不同,这一次,是纯粹属于他左冷禅个人的、锋芒毕露的剑意与杀机!
“来吧,岳不群!让本座看看,你这‘君子剑’,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左冷禅那番“私人恩怨、自行解决”、“活着离开便是天意”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十三太保心中激起了不同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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