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三姐妹简陋的军帐外终于响起脚步声。一名年轻亲兵局促地来回踱步。
赵忻刚掀开帐帘,便迎头撞见他。那亲兵眼睛一亮,连忙躬身,语气满是歉意与激动:“姑娘醒了!怠慢三位恩人了!昨夜寻回少将军,全营上下都悬着心,一时没顾上这边……实在对不住!少将军寅时便醒了,特意叮嘱属下等姑娘们起身便即刻相请。不知三位……”他目光探询地望向帐内。
“您稍候!我们这就出来!”赵忻心领神会,立刻缩回帐中。
“姐妹们!快!”赵忻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少将军醒了!请咱们过去呢!”她眼神灼灼,无声传递着“成败在此一举”的信号。
司洛昀唇角弯起一个笃定的浅笑。秦雅露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军营主帐比她们的帐篷略大些,陈设依旧极简:一副简陋木桌椅,几卷摊开的舆图文书,角落用草垛厚厚铺就的临时“床榻”上,斜倚着那个她们早已熟稔的少年将军。药味和干燥艾草的气息在帐中浮动。
“报少将军!三位恩人带到!”帐外士兵的禀报声字正腔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穆威严。三姐妹心头一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何为等级森严。
“请进。”帐内传来略带沙哑的清朗声音。
士兵侧身让开通道。三人踏入帐中,学着模糊印象中的古礼,敛衽微微躬身:“见过少将军。”
“咳咳……三位恩人,不必拘礼!”榻上的宋贺彦挣扎着想坐直些,引得一阵咳嗽。他面色仍显苍白,眼下有未散的青影,目光却已清明锐利。“未能及时拜谢救命之恩,是贺彦失礼。咳咳……快请坐。”他向旁边侍立的军士示意。
“少将军言重了。我们不过是三个侥幸逃生的乡野丫头,能救得将军,实乃上天垂怜,不敢居功。”司洛昀落落大方,依言在一张粗糙的木凳上浅浅坐下。
“救命之恩,重于山岳。”宋贺彦的声音虽微哑,却字字清晰,“那般汹涌的洪水中,三位姑娘竟敢舍身相救,贺彦……感激不尽。咳……”他喘息稍定,看着三人,“若蒙不弃,唤我‘子穆’便好。”
“少将军……子穆将军伤重在身,还是莫要多言劳神,您先歇息为好。”司洛昀见他气息尚且不稳,言语费力,劝道。
“不妨事。”宋贺彦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三人,最终落在秦雅露身上,眼神深处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丝奇异的光彩——虽极力掩饰,却难藏探寻。他心绪远非表面平静。那夜他被呛醒,喉间腥甜,身体沉重得如同灌铅,只勉力掀开一丝眼缝。昏黄摇曳的火光下,他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伏在自己身侧。少女的小手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韵律用力按压着他的胸膛,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颊边,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专注与焦急,唇瓣紧抿,月光映着她额头细密的汗珠和鬓角几缕贴服的湿发,竟有种不似凡尘的朦胧清丽。就在那一刻,他胸中阻滞的浊水猛地咳出,意识随即沉入黑暗……那句“多谢”便卡在了喉间。
原来……是她!
眼前的小姑娘瘦小伶仃,约莫十岁年纪,穿着宽大粗旧的布衫,却掩不住那双点漆般的灵动眼眸与眉梢初绽的清秀。此刻她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宛若栖息的蝶翼。宋贺彦望着秦雅露微启的唇瓣,忆起那日柔软的触感,心头莫名一颤——待过些年,这眉眼彻底长开……思绪悄然飘远,待骤然浮现她未来或已嫁作他人妇的画面时,胸口竟没来由地一阵窒闷,喉头也随之发紧。
“少将军……子穆将军?此事……可是难办?”司洛昀试探的声音将宋贺彦飘远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她已陈述诉求好一会儿,却见这位少将军眼神发直,久无回应,心中微沉,难道所求太过?
“咳!咳咳……失礼了。”宋贺彦猛然回神,耳根竟隐隐有些发热,忙借咳嗽掩饰,“方才忽觉一阵眩晕,未能听清赵大姑娘所言,烦请……再述一遍可好?”
“啊,是这样……”司洛昀心下稍安,将计划再次清晰道来,“我们姐妹自北方一路南下,途中曾偶得几种极为稀罕的农作物种子。观其性状,似乎有易种、高产、耐旱涝之相。我们三人世代务农,略通此道。只求少将军能为我们寻一处安稳之地落户垦种。若试种成功,收获可观,愿献予将军麾下,一则可解军需民食之急,二则也能将这等良种推广天下,泽被万民。”她话音微顿,不易察觉地朝身侧轻递了个眼色。
秦雅露立刻会意,语气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与天真,适时补充:“就是就是!那东西埋在土里,瞧着不起眼的小苗苗,长开了能结好些果子!那红皮圆果吃着粉糯香甜,能管饱!我们找到时……”她小脸微扬,带着发现宝藏的兴奋,“可厉害啦。。。那么小小的一株草,下面好大一串,各个都有这么大。。。” 她激动的述说着排练好的内容,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少年将军凝视着她的目光早已不复最初的探询,那深邃的眼底蕴藏着一丝纵容的笑意,更似被某种纯粹的灵气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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