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锋转身去安排行程时,赵忻借口要方便,悄悄溜到了一边。确认四下无人,她意念一动,闪进了自己的灵泉空间。吃了秦雅露精心准备的晚餐。不敢多待,她立刻回到现实,正准备从藏身的大树后走出来,不远处两个轮值暗卫的低语,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哎,这几天赶路,真是要了老命了,我这把骨头都快散架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说起来也怪,阁里最开始下的令,明明是让咱们派些人手从旁策应就行。结果阁主出任务回来,一听有秦家二小姐,立马亲自来,还催命似的急行军,生怕赶不上似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着有猫腻。刚才阁主看秦二小姐那眼神,虽然就一眼,快得很,可跟平时看咱们这帮糙老爷们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嘘!快闭嘴!阁主的心思也是你能瞎琢磨的?不要命啦?干好你自己的活儿!”
赵忻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挺拔背影。
月光清冷得像水银,倾泻在沉锋宽阔的背脊和利落的肩线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剪影。赵忻靠着微凉的树干,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猛地从心底蹿了出来——这身形,这背影,还有他负手而立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姿态,甚至迈步的节奏,在朦胧月色的渲染下,怎么会……怎么会和记忆深处那个人的轮廓,如此相似?
“顾云骁……?” 这两个字无声地在舌尖滚过,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个离谱的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可那种熟悉感,一旦冒了头,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挥之不去。再联想到刚才暗卫意有所指的话,以及他面具后那双深邃眼睛里,偶尔快速掠过、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的关切……
她望着沉锋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狡黠又带着点顽皮的弧度:无论如何,在抵达危机四伏的京城之前,必须弄清楚这个神秘阁主的真面目。否则,这后背,怎么能放心交出去?
暮色四合,残阳像打翻的血色颜料桶,把天空和连绵的群山都染得一片凄艳。赵忻一行人施展轻功,在山腰的峭壁与怪石间腾挪飞跃,衣袂被山风鼓动,发出猎猎声响。
三天后,赵忻足尖在一块嶙峋的怪石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前飘去,每一个起落都带着独特的韵律感。她的目光沉重地扫过山野,到处都是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得像布条一样的百姓。他们在刺骨的寒风里缩着身子,深陷的眼窝和凸出的颧骨,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具具勉强移动的骨架,仿佛风再大一点,就能把他们吹倒。他们步履蹒跚,在枯黄的土地上机械地翻找着任何可能下咽的东西,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翌日午时,队伍在山腰短暂休息。赵忻轻盈地落在一棵从岩缝里斜伸出来的歪脖子松树上,松枝轻轻一颤,她便稳稳站住。百米开外的景象,让她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呼吸都滞住了。
她看见一个老妇人蜷缩在干草堆里,枯瘦得像鸡爪一样的手颤抖着,把一把干枯的草叶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干裂的嘴唇被划出血口子,渗出的血丝黏在草叶上。不远处,几个瘦得只剩一个大脑袋、肚子却鼓胀的小孩,正趴在地上,用细小树枝拼命刨着草根,一双双冻得通红、裂开血口子的小手,已经磨出了血泡,却依然不肯停下,仿佛那一点点带泥的草根,就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仙草。更远一点,一群男人围着一口大锅,锅里煮着剥下来的树皮,浑浊的汤水翻滚着,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一个年轻母亲把最后一点麸皮喂进怀里婴儿嗷嗷待哺的小嘴里,自己的嘴唇却干裂得翻起白皮,渗着血珠。
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赵忻的心上,一股混杂着悲伤和愤怒的情绪,猛地冲了上来,烧得她心口发疼。
“这一路的惨状,赤裸裸地摆在这里,朝廷的那些大官,都瞎了吗?!”她的声音里压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身旁的树枝极轻微地一颤,沉锋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侧。玄铁打造的面具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北地连续三年大旱,地都裂开了口子,接着又下了三个月暴雨,禾苗都烂在了地里,几乎颗粒无收。”他低沉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平静无波,但赵忻却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叹息。“官府非但不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反而加征了什么‘剿饷’,说是要充实国库。这税赋一层层盘剥下来,最终都压在了这些快要饿死的人身上。”他的目光也扫过山下那一片地狱般的景象,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但赵忻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下。
赵忻冷笑一声,语气斩钉截铁:“他们不管,我们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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