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西北边陲的夜,浓得化不开。
月亮与星辰俱隐,唯有凛冽的朔风,如同无数无形的鞭子,裹挟着粗粝的沙石,抽打在旷野的一切之上,发出呜呜的尖啸。放眼望去,二十万大军的营盘依着山势连绵铺开,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营中灯火汇成的长龙,在沉沉的夜色中蜿蜒闪烁,透着一股森严的肃杀之气。主营区域更是戒备森严到了极点,刁斗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巡逻队举着的火把将地面照得纤毫毕现,甲胄摩擦与沉重的脚步声在风中时远时近,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这片死亡地带的外围,乱石滩的阴影深处,三道纤细娇健的黑影,突然闪现。她们一出现便利用身边的每一处凹陷、每一片阴影,几乎与这片荒凉冰冷的地貌融为一体。赵忻伏在一块巨大的、带着寒气的岩石后方,屏息凝神,打开空间地图,认真观察着。
“东面的一队刚过去不久,火把的光晕还没完全消失,”她将声音压得极低,气流几乎不震动声带,语速快而不乱,确保每个字都清晰传入同伴耳中,“西面有一队,正从粮草库的方向,沿着固定路线巡视过来。根据他们的步速和间距计算,两支队伍之间的安全空档非常短,最多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必须在这极有限的时间内,完成从掘土、布阵到安置神像的所有动作,任何环节都不能有丝毫延误或差错。”
司洛昀闻言,认真思考后道:“时间不够,我去制造足够规模的混乱,吸引主营区域的注意力。你们二人见机行事。”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稠的夜色。
朔风呼啸,恰好掩盖了她衣袂拂过草叶的细微声响。她的动作轻盈如暗夜中潜行的灵猫,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巡逻兵视线的死角。时而俯身贴地,利用营帐投下的阴影快速移动;时而借助堆放辎重的角落暂避,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多时,司洛昀已潜至中军大帐附近。她藏身在一处堆放粮草的阴影中,屏息观察。帐内烛火通明,隐约可见悬挂在正中的西北边境防务图在灯火下泛着微光。帐外守卫森严,但因荣王未归,主帅之位空悬,主帐空无一人,守卫虽严谨却少了几分主帅在时的肃杀之气,显得疲惫而无力。她心中暗忖:看来这西北军果然如传言般只认荣王,这倒是个可乘之机。
就在一队巡逻兵交接的间隙,她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空档,如鬼魅般闪入大帐。帐内烛火因她带起的微风微微晃动,在地图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她迅速取下地图卷轴,动作利落却不失从容。就在转身欲离的刹那,她的袖角恰到好处地扫过桌案上的笔架。
哐当——
笔架落地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有刺客!帐外守卫的厉喝声顿时划破夜空。
司洛昀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得逞的弧度,故意将地图的一角露出袖外,身形一闪,如离弦之箭般向着与赵忻她们藏身之处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她时而加快速度,让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刻意制造动静;时而故意在沙地上留下浅浅的足迹,始终与追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让对方跟丢,也不让其迫近。
在那边!追!整个军营顿时如沸腾的油锅,大批士兵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呼喊声响成一片,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向着司洛昀刻意引导的方向汹涌而去。
就在整个军营的喧嚣被司洛昀成功引向远方的刹那,乱石滩阴影下的赵忻和秦雅露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
“昀昀得手了!”赵忻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对同伴的钦佩与当前处境的紧张。立即对空间中的玄珩道:“玄珩,扫描附近区域,寻找最适合快速挖掘的位置!”
须臾之间,玄珩的声音响起:“扫描完成。最优解位于当前点位东南方向三丈(约十米)处。该处存在一天然洼地,因地质松动形成,土质松软,挖掘难度低。风险评估:转移及作业需在十秒内完成,可规避巡逻队。路径已高亮标记。”
这精准高效的提示,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座灯塔。赵忻与秦雅露对视一眼,秦雅露立刻会意,眼神一凛。她迅速估算风向和距离,将手中那包药粉向空中特定方向巧妙撒去。
夜风恰到好处地裹挟着这些细微的药粉颗粒,精准地飘向不远处一片早已枯萎干硬的草丛。药粉触及枯草的瞬间,立刻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噗”的一声轻响,一片浓密如墙壁、不易被风吹散的灰白色烟尘之墙骤然升起,有效地暂时遮挡了来自那个方向的视线,制造出了一小片视觉盲区。
“快走!”秦雅露低促道。趁着这宝贵的、几乎是用秒计算的空档,两人迅速压低身形,几乎匍匐在地,猫着腰,凭借岩石阴影的掩护,如同两道贴地疾掠的黑影,向着新的挖掘点疾步转移。脚下的碎石硌得人生疼,但谁也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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