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又打又骂却依旧帮忙设计出让父亲惊喜礼物的得意笑容;
这两个星期以来,他忍受着母亲毫不掩饰的白眼和刁难,承受着自己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却依旧在舞蹈室里耐心引导、偶尔毒舌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稳住她的专注侧脸…
还有刚才…在舞台上,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服了那样强大的父亲,将那几乎将她拖入深渊的联姻彻底推迟…那神秘而可靠的背影…
甚至德米特那看似鲁莽冲动、却充满笨拙义气的“抢人”…
奥瑟那安静无声、却始终坚定站在他身边的陪伴…
一幕幕,一帧帧,如同汹涌的潮水,猛烈地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他…他们…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
多到…她根本无法偿还。
多到…她甚至无法理解。
明明自己对他从来只有恶劣的态度,无尽的斥骂和暴力相向,从未给予过一丝一毫的温暖和善意…
可他…他们…为什么?
那种沉默的、厚重的、不求回报甚至不期待她理解的温柔,像一张无形却无比坚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包裹得密不透风。让她无所适从,让她心慌意乱,让她那颗被贵族骄傲和继承人责任层层包裹的、其实依旧稚嫩的心脏,酸涩得发痛。
作为一个年仅十二岁、被宠坏又早早背负沉重压力的少女,维罗妮卡·伊格尼斯完全无法解读自己胸腔里那股疯狂奔涌的、滚烫到几乎要将她融化又酸涩到让她想呕吐的复杂情绪究竟是什么。她只感到鼻子一酸,眼眶毫无预兆地迅速发热、发烫,视线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模糊。
然后,毫无征兆地——
第一滴泪珠,饱满、晶莹、沉重,挣脱了所有束缚,顺着她光滑白皙的脸颊,蜿蜒而下。它滚落得如此缓慢,在夕阳极致的光辉下,这颗泪珠如同最纯净的水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仿佛一颗拥有生命的、坠落的星辰,划过她呆滞的脸庞。
这滴眼泪的坠落,仿佛一个无声的信号。
不仅让旁边的赛弗林和玛格丽特瞬间愣住,脸上浮现错愕与担忧。
也让台阶下的奥瑟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无措。
让德米特收起了所有嬉笑,蓝眼睛里第一次对这只“红毛狐狸”露出了纯粹的、不带任何偏见的同情。
而林,只是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没有说话,没有上前,银灰色的眼眸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目光平静得像最深远的湖泊,温和地笼罩着维罗妮卡,没有催促,没有疑问,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耐心与包容,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没关系,我在这里,我等着你。’
维罗妮卡自己也是一脸惊诧和茫然。她下意识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的湿意,仿佛被烫到一般缩回。她低头看着自己湿润的指尖,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慌乱。怎么回事?她…哭了?为什么?她怎么会…
不!不能哭!她是高贵的伊格尼斯大小姐!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些人面前…
恐慌和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开始变得急躁,更加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用手背胡乱擦拭着脸颊,想要抹去那不争气的、该死的眼泪!可是越擦,眼泪反而流得越凶,越急!新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完全不受控制!视线彻底模糊了,眼前那三个笼罩在光晕中的身影变得朦胧而晃动,却也因此显得更加温暖和不真实。
“我…我…”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解释什么,或者说声再见。但喉咙像是被什么酸涩的东西死死堵住,发出的只有破碎的、哽咽的、不成调子的单音节。那股积压了整晚——不,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恐惧、后怕、巨大的感激以及连她自己都无法命名的复杂情感,终于冲垮了她用高傲和坏脾气筑起的所有堤坝!
急躁和徒劳的擦拭让她更加狼狈不堪。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擦不干。她猛地抬起头,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伪装,用那双被泪水彻底冲刷、洗去了所有骄纵蛮横、只剩下最原始脆弱的紫红色眼眸,深深地望向台阶下的三位少年。那眼睛红得厉害,却也因此显得无比清澈和真诚。
泪水依旧像小溪般不断滑落,她的呼吸因为抽泣而急促不稳,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的重量:
“谢…谢谢…”
“真的…谢谢你们…”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伪装。
话音未落,那最后一丝强撑的坚强彻底崩断!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她再也忍不住,像个终于找回港湾、可以放肆哭泣的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委屈地、彻底地“哇——”地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那不再是无声的落泪或压抑的抽泣,而是真正孩童式的、嚎啕的、宣泄的痛哭!她不再用手去擦,而是徒劳地用两只手的手背使劲揉着眼睛,仿佛想把这些不听话的眼泪揉回去,却只是把眼睛揉得更加通红,哭得更加凄惨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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