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马车内部的温暖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当林要求大家换上厚衣服时,那股从车厢每一个缝隙里钻进来的寒意,已经像狡猾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脚踝,悄悄爬上脊背。
维罗妮卡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嫌弃地拉扯着自己那件用金线绣着伊格尼斯家徽的绒边斗篷——这在她看来已经是衣柜里最“朴素”的御寒衣物了,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这该死的天气……这见鬼的地方……本小姐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奥瑟乖巧地穿上了一件厚棉外套,衣服有些大了,更显得他身形纤细。他穿好后,第一反应是踮起脚,帮林把那条灰扑扑的、但看起来很暖和的羊毛围巾又紧了紧,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软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林,要穿好,不能生病。”
德米特则胡乱套上了一件皮甲外套,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旁边维罗妮卡的行李碰倒,引来大小姐一记愤怒的白眼。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胸脯,试图驱散那点莫名的心虚,强装出一副“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的模样。
就在这种略显混乱和压抑的气氛中,马车轻轻一震,彻底停了下来。
车夫那如同被砂纸磨过般的低沉嗓音从前座传来,简短得不容置疑:“到了。”
林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车窗上厚重的深色帘布。刹那间,一股混合着腐朽泥土、潮湿石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的呼吸微微一窒。窗外,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
马车停驻在一座山势平缓、却毫无生气的山脚下。山体是那种毫无活力的灰褐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只有零星几棵早已枯死的树木,像垂死挣扎的巨人伸向天空的扭曲手臂,黑色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勾勒出绝望的剪影。
山脚下,是大片大片坍塌破碎的废墟,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断裂的石柱、倾颓的城墙、半掩在荒草和泥土中的碎裂雕像面部模糊……这一切都沉默地矗立在愈发浓重的雾气里,像一片石头的坟墓,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古老王朝的悲剧终章。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向山顶。
在那迷雾缭绕之处,一片庞大得令人心悸的黑色轮廓若隐若现。那便是绝境王城——它盘踞在山巅,如同一头蛰伏在历史阴影中的庞然巨兽,冰冷的石块构成了它的骨骼,弥漫的死寂是它的呼吸。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沉重而阴森的压力。
“上去就是绝境王城。”车夫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同时用眼神示意他们该下车了。
林收回目光,将那个由精灵玛丽妈妈所赠、意义非凡的旧挎包仔细背好,里面装着他视若珍宝的食物等必需品 。
他一边检查着行李,一边看着窗外这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忍不住低声吐槽,试图用玩笑驱散一些心头的不安:“不过话说回来,这魔法马车也真够快的,只要两天就到了这么个……嗯……‘风光独特’的地方。”
他不禁想起了当初和奥瑟从贸易镇一路逃亡到圣罗德尔的那段岁月——两个月的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与饥饿、疲惫和无处不在的危险相伴。与那时相比,这两天的旅程简直像是贵族郊游。
然而,前方那位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车夫,耳朵却异常灵敏。他头也没回,声音平淡地解释道:“这辆马车由学院施展的加速魔法 。若凭你们几个小短腿的脚力,从圣罗德尔徒步至此,至少需耗费三个星期。”
“三个星期……”林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那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旅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围巾拉得更高了些,“那确实是……有点远。”他不得不承认,魔法在某些方面,确实带来了巨大的便利。
“记住,”车夫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程式化的交代,“一个月后的今天,同一时刻,我会在此地等候。逾期不候。”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看惯了来往学员、显得有些漠然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催促之意明显。
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尽管心里对这鬼地方有一万个不情愿,嘴角也因这恶劣的环境而微微抽搐,但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代表小队说道:“好的,明白了。谢谢您,先生。”
德米特也跟着含糊地道了声谢,目光却有些躲闪,不太敢再看窗外那阴森的景象。奥瑟则乖巧地朝着车夫的方向微微鞠躬,礼仪无可挑剔。维罗妮卡则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回应,脸上写满了“本小姐一点都不想谢你”的表情。
四人拿起各自精简过后依旧显得有些累赘的行李,依次跳下了马车。双脚落在潮湿而略带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噗叽”的轻响,一股冰冷的湿气立刻透过鞋底传了上来。
几乎就在奥瑟最后一个脚掌落地的瞬间,身后的车夫没有任何多余的告别,只是轻轻一抖缰绳,发出一声短促的指令。那两匹被魔法滋养、眼神灵动的骏马立刻会意,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即以一种与它们体型完全不符的、近乎狂暴的速度猛地调转方向!车轮在湿滑的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甚至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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