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那一声“立刻撤退”的命令,如同在紧绷的琴弦上猛地一拨,发出了尖锐而决绝的颤音,瞬间击穿了被那桌诡异宴席所凝固的空气。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在四人心中汹涌激荡,压倒了所有残留的好奇与侥幸。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交换一个眼神,四人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从那个散发着诱人肉香与死亡气息的侧厅中退了出来。动作仓促而狼狈,维罗妮卡甚至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林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没有摔倒在冰冷坚硬、积满千年尘埃的石地上。
重新回到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前厅,那股浓重的、混合着石头霉味和岁月腐朽的气息再次将他们包裹。与侧厅内那短暂却强烈的“鲜活”假象相比,前厅的死寂与破败显得更加真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沉闷回响。冰冷的空气被急促地吸入肺中,非但没有带来清醒,反而像是一把冰碴,刮擦着气管,带来刺痛感。
“快!大门就在前面!”林压低声音吼道,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急促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锁定着前方那一道狭窄却象征着希望的光亮门缝。
那是通往外部世界,通往相对“安全”的营地,通往逃离这诡异之地的唯一路径!他一只手紧紧拉着奥瑟,感受到奥瑟小手传来的冰凉和微微颤抖,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握成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德米特和维罗妮卡紧随其后,脚步匆忙而凌乱。德米特平日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精神,此刻早已被一种更原始的、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所取代,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握着短铁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维罗妮卡更是彻底失去了贵族大小姐的优雅仪态,她紧咬着下唇,火红的狐狸耳朵紧紧贴在头皮上,尾巴也僵直地垂着,紫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慌与悔恨,恨不得立刻生出翅膀,逃离这个鬼地方。
希望,似乎近在咫尺。那道光亮的缝隙在他们眼中不断扩大,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门外吹进来的、带着塞拉斯菲尔特有湿冷气息的自由之风。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看到希望的瞬间,投下戏变与嘲弄。
就在他们距离那扇巨大的、雕刻着古老花纹的黑铁门扉仅有十几步之遥,几乎触手可及的瞬间——
一阵声音,毫无征兆地,如同最纤细的冰蚕吐出的丝线,又如同从深渊最底层渗出的寒气,悄然缠绕上了他们的耳膜,穿透了他们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无法言说的颤抖和无限委屈的小女孩的哭泣声。
“呜……呜呜……”
声音很轻,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又仿佛就贴在你的耳边低语。它飘忽不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这死寂得连灰尘掉落都仿佛能听见回响的前厅里,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入了每个人的神经中枢。
“什、什么声音?!”维罗妮卡瞬间炸毛,像一只受惊的猫咪,整个人猛地一颤,火红的狐狸耳朵“唰”地竖得笔直,紧张地、几乎是神经质地四处转动,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她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惊慌,“有……有人?!是小孩子的声音?!”
德米特和奥瑟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停下了冲向大门的脚步。德米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短铁剑,循着声音来源紧张地张望,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安。奥瑟则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林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贴到林的身上,蓝色的大眼睛里瞬间被紧张填满,他仰头看向林,寻求着答案和指令 。
林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彻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周围的空气,而是从脊椎尾椎骨猛地窜起,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游遍全身,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的头发根似乎都竖了起来!
“别停下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急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而扭曲变形,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破音,“别管什么声音!先撤!立刻撤!撤!撤!撤——!用你们的脑子想想!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活生生的小孩子?!”
他粗暴而直接的警告,如同三九寒天里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朝着德米特和奥瑟当头泼下!两人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被诡异哭声所吸引的恍惚状态中惊醒过来。是啊,这里是塞拉斯菲尔的绝境王城,是覆灭了六千年的王朝废墟,是连鸟兽都不愿靠近的死寂之地!哪里来的孩童?!
理智短暂地压倒了恐惧,德米特和奥瑟几乎是同时重新迈开脚步,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大门发起了最后的冲刺!维罗妮卡也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以及那哭声带来的莫名心悸,咬着牙,几乎是闭着眼睛跟随着林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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