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的目光缓缓扫过躺在冰冷桌上、仿佛只是陷入沉睡的三位伙伴。奥瑟乖巧安静的睡颜,德米特即使昏迷也微蹙的眉头,维罗妮卡那带着不安蜷缩的姿态——每一张面孔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确认他们都还活着,并且呼吸平稳,那股一直紧绷着、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压力,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向一直静静飘在一旁、如同蓝色幽光般存在的莉莉薇,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头:
“那他们……能出去吗?”
莉莉薇那双半透明的蓝色眼眸凝视着林,仿佛想从他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她轻轻颔首,语气带着一种古老的肯定:“嗯。他们与林不同,他们的灵魂有魔力庇护,只要离开王城的范围,不再被这里的恶林持续影响,就能安然无恙。”
这个回答,像是一道赦免令,让林心中那块最重的石头轰然落地。只要他们能安全,他独自留在这座活着的坟墓里,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难以承受的事情了。他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一直攥紧的拳头也微微松开。
然而,放松只是一瞬。他的眼神很快重新聚焦,变得锐利如鹰隼,直直射向莉莉薇。他问出了一个看似突兀,却在他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喂……我很好奇,”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敷衍的探究,“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劝退那些源源不断前来调查的外来者的?仅仅依靠你之前提到的……吓唬吗?那些来自星之庭院,甚至可能更强大的冒险者,真的会被简单的幻象和声响吓跑?”
莉莉薇明显怔住了。她没料到林会在刚刚得知伙伴可以离开、自身处境依旧堪忧的情况下,突然将话题转向这个。
而且,她隐约记得自己之前似乎含糊地解释过。她张开嘴,下意识地想要重复那个简单的说辞——“只是制造一些恐怖现象吓跑……”,但话语刚到唇边,就对上了林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银灰色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仿佛在无声地说:“我知道你没说实话,别再试图蒙混过关。”她所有准备好的、轻描淡写的解释,都在这样的目光下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话语重新咽了回去。
林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和迟疑的态度,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了然意味的弧度。“你骗不了我的,小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空旷的石室里回荡,“请对我说实话。这很重要。”
莉莉薇与林对视着,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不容置疑的坚持。她像是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刻,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先是看了看林,又瞥向依旧沉睡的奥瑟,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带着一种混合了无奈和坦然的语气,轻声开口,揭开了那个隐藏的能力:
“我……能干涉并抹除他人一定时间内的记忆……”
这个答案让林的眉梢微微挑起,脸上露出了些许意料之外的神情。“抹除记忆……”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仿佛瞬间想通了许多之前觉得矛盾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朝莉莉薇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原来如此……我有些话,需要跟你说……”
林凑近莉莉薇,将声音压得极低,快速而清晰地说了一段话。他的话语如同加密的密文,除了莉莉薇,无人能够捕捉。只见莉莉薇听着听着,半透明的脸庞上先是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提议。
紧接着,惊讶被浓浓的担忧和迟疑所取代,她看了看林那坚定得近乎执拗的眼神,又望了望石桌上沉睡的三人,目光尤其在奥瑟身上停留了片刻。
最终,在林无声却强大的意志压迫下,她仿佛被说服了,又或许是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她缓缓地、带着沉重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林的某个未知的、或许相当冒险的请求。
就在这紧张而隐秘的交谈刚刚落下帷幕,两人之间达成某种无声协议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发生了——
躺在石桌边缘的奥瑟,那小巧的鼻子轻轻皱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他那如同小扇子般的长睫毛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痛苦和不安的呻吟,搁在身侧的手指也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要醒过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林和莉莉薇都心头一紧!
林反应极快,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一个箭步便跨到了奥瑟身边。他迅速单膝跪地,一手小心地托住奥瑟的后背,另一只手则轻柔却坚定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声音里混杂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和努力维持的镇定:“奥瑟!奥瑟!能听到我吗?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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