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刚跨进大门，小川就迫不及待地扬声喊：“妈，你快出来！我和姐姐买了好多好吃的！”

里屋的李翠红听见儿子的声音，连忙从炕上挪下来穿鞋，快步迎了出来。她顺手接过张雨晴手里的布袋子，满眼好奇地问：“雨晴，都买了些啥呀？快上屋，看你们这小脸冻得通红。”

张雨晴笑着应道：“就买了些年货。”说着，三人一同进了屋。

李翠红赶紧把火盆往中间挪了挪，用火钳扒了扒里面的炭火，招呼道：“你俩快先烤烤手。”话音刚落，她瞥见袋子里露出来的布料，不由得诧异起来：“怎么还买了这些布料？”

“妈，我这腊月做买卖赚了些钱，”张雨晴笑着解释，“以后咱不用总穿带补丁的衣服了。我想着，过年每个人都做两套新衣服，也图个新年新气象。”

李翠红没反对，只是皱了皱眉：“可这些布料，咱家也没缝纫机啊。要是用手缝，没个几天哪缝得完？”

“没事，您别管了，我会做。”张雨晴笑意盈盈地说。

李翠红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但看着这一个多月来女儿明显的变化，她终究没再多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川正剥开颗糖含在嘴里，吃得眉开眼笑。他含混不清地嚷嚷：“我得装几块糖，上外面找二狗子他们去，馋馋他们！”说着，抓了把糖果揣进兜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张雨晴转身抄起剪刀，对着布料比划两下，“咔”地就下了剪子。

“雨晴！你干啥？”李翠红吓得直拍大腿，“没量尺寸就剪？这好料子别糟蹋了！”

“妈，自家人穿多大我心里门儿清。”张雨晴手上没停，剪刀在布上游走得飞快，“大年初一，保准每人都穿上新衣服。”

一个多小时后，她把裁好的布料叠得整整齐齐，抬眼道：“找别人借缝纫机总不方便，要不咱自己买一台？”

李翠红愣了神。

“腊月到现在，攒了快九千了。”张雨晴指尖敲了敲布料，笑意里带着笃定，“再过阵子就够一万，咱也算万元户了——买台缝纫机不算啥，放家里以后缝补也省事。”

“万元户？！”李翠红猛地拔高声音，眼睛瞪得溜圆，“真能买？我做梦都想要台缝纫机！不用再一针一线戳了！”

“走，去镇上供销社，村里肯定没有。”张雨晴起身锁门，冲门口疯玩的小川喊：“我跟妈去镇上，你看家，爸回来跟他说一声。”

小川正举着水果糖跟伙伴们炫耀，含混应了两声，头都没抬。

娘俩到路口，正好碰上辆去镇上的牛车，付一毛钱，晃晃悠悠上了路。

牛车晃悠了一个多钟头才到镇上。

张雨晴重生后头回踏足这里，镇子不算大，唯独供销社比村里的气派得多，青砖墙刷着白灰，玻璃窗擦得锃亮。她攥了攥口袋里的钱，叮嘱赶车大爷：“我们买完就出来，麻烦您等我们回村。”

大爷咧嘴笑，露出两排黄牙：“放心，丫头，我在这儿拴着牛等。”

李翠红早按捺不住，拉着张雨晴直扑缝纫机柜台。玻璃柜里摆着三台缝纫机，最显眼的那台银灰色机身，机头刻着“钻石牌”三个烫金大字，踏板边还嵌着朵凸起的牡丹花纹。“就这个！”李翠红指尖贴着玻璃，眼睛发亮，“前阵子村西头王婶说，她娘家妹子在县城供销社，就推荐这牌子，说是上海产的，针脚匀，还不爱卡线！”

售货员是个戴蓝布帽的大姐，见她盯着不放，笑着搭话：“大姐好眼光，这钻石牌可是硬通货，上海第一缝纫机厂出的，全县城每月就来三台，80块一台，不讲价。”

张雨晴没犹豫，掏出钱票数了80块递过去。李翠红摸着崭新的缝纫机箱子，指腹蹭过上面的牡丹商标，嘴角咧得合不拢。

“再看看别的。”张雨晴拉着她往里头走，转过货架，一排黑黢黢的物件靠墙摆着——是电视机。

柜台里的电视机分两排，14寸的摆在下层，17寸的在上头，机身上都印着“熊猫牌”的圆标。这牌子张雨晴有印象，80年代谁家能摆台熊猫牌黑白电视，那可是十里八乡都能传开的体面事。

她指尖敲了敲17寸那台的外壳，冰凉的塑料壳带着细腻的磨砂感。“同志，这台熊猫电视多少钱？”

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瞅着她娘俩身上打补丁的棉袄，眼皮搭了搭：“17寸熊猫牌，带外接天线的，280块。”语气里透着“你们买不起”的怠慢。

“包起来。”张雨晴直接摸出钱包。

“雨晴！”李翠红吓得手心冒汗，拽着她胳膊压低声音，“咱村书记家都只有台14寸的黄河牌，咱买熊猫17寸的，这也太……”

“黄河牌是不错，但熊猫牌的显像管是进口的，画面清楚得多。”张雨晴打断她，声音不大却笃定，“买就买好的。”说着把钱数给售货员。

姑娘数钱的手都在抖，刚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神，此刻直勾勾盯着那台熊猫电视，仿佛头回见这物件。等张雨晴拎着发票转身，她才跟旁边算账的大姐嘟囔：“穿得补丁摞补丁，买钻石缝纫机还不够，连熊猫电视都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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