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菜叶、馊掉的泔水、刺鼻的油漆桶、还有某种动物尸体在阴湿角落里缓慢分解的甜腥……无数种令人作呕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粘稠的、几乎能凝结成实体的瘴气，死死地塞满了这条堆满建筑垃圾的狭窄后巷。阳光被两侧高耸的、布满污渍的旧楼无情地切割，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光柱，勉强照亮漂浮在光柱里的灰尘和蝇群。

阮桀和张浩几乎是连拖带拽，将昏迷不醒的玉树架到了巷子最深处。这里堆叠着几块巨大的、沾满水泥硬块的废弃预制板，形成一个勉强能遮蔽视线的三角空间。地上是湿漉漉的、混杂着油污的黑色泥泞。

“就…就这了！”张浩喘着粗气，如同扔麻袋一样，小心翼翼地将玉树沉重的上半身倚靠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板上。他自己也一屁股瘫坐在泥地里，汗水混着泥浆顺着额头往下淌，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地看向巷子口的方向。外面隐约传来保安气急败坏的呼喊声和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似乎朝着别的方向远去了。

暂时安全了？张浩的心脏还在狂跳，刚才翻墙时那保安队长扭曲的吼叫——“那个女的会妖术！极度危险！”——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钉在阮桀和那个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古怪少女身上。

阮桀的状态更糟。他脸色煞白，嘴唇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哆嗦着，半边脸颊上还留着玉树指甲划出的几道新鲜血痕，火辣辣地疼。他靠着另一块预制板滑坐下来，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部针扎般的刺痛。肩头残留着扛着玉树狂奔时被骨头硌到的钝痛。但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玉树的状态。

她歪倒在冰冷的水泥板上，墨色的长发凌乱地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深紫色的古装被泥水和肩头不断洇出的暗红血渍浸染得更加污秽不堪。那身衣服的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非丝非麻的奇特质感，厚实而粗粝，上面用极细墨线绣出的繁复纹路，此刻沾满了污泥，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极其艰难，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左肩缠绕的白色绷带早已被血水和泥泓浸透，变成了肮脏的深褐色，绷带边缘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肿胀。失血和剧痛的双重折磨，以及刚才那惊世骇俗、如同燃烧生命般的“血箭”秘术，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点生机。

“阮桀！”张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和恐惧，猛地炸响在狭窄的空间里，震得阮桀耳膜嗡嗡作响，“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这女的谁？！穿得跟拍戏似的！还有那血……那血箭！那爆炸！我他妈亲眼看见的！监控摄像头‘噗嗤’一下就冒烟了！电灯‘滋啦’全灭了！她……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他一口气吼出来，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阮桀脸上，手指颤抖地指着昏迷的玉树，眼神里充满了看怪物般的惊骇。

阮桀被他吼得一个激灵，混乱的大脑更加嗡嗡作响。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是堵了一把沙子，艰难地开口：“她……她叫玉树……”

“玉树？这他妈是名字吗？说重点！”张浩暴躁地打断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她是不是会特异功能？还是……真他妈是妖怪？！”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压着嗓子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愿相信的恐惧。

“不是妖怪！”阮桀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嘶哑，“她是……她是……”他卡壳了。怎么说？说她是穿越来的秦国公主？张浩会信吗？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可监控拍下的画面，那诡异的血箭符文，还有玉树这身绝不可能在现代出现的深衣……证据就摆在眼前！他猛地抬起头，迎上张浩惊疑不定的目光，心一横，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她……可能是从古代来的！秦朝！秦始皇那时候的人！”

“秦朝？！”张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随即又猛地压低，充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你他妈逗我呢？！阮桀！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还是高考压力太大疯了？！秦朝？！两千多年前？！你告诉我一个活生生的秦朝人，穿着古装，流着血，跑到我们学校教室，然后还会放血箭炸电路？！你当写网络小说呢？！”

“是真的！张浩！”阮桀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指着玉树衣襟边缘那个几乎被污泥覆盖的、古拙的“禾人”合体图案，“你看！这字！大篆！秦国的文字！我在古籍上看到过！还有她说话！口音怪得要命！管电子钟叫‘计时妖器’！她亲口说她是秦人！她为了回家，一直在找泰山顶上那个六十年开一次的‘时光之门’！”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张浩，“刚才那血箭你也看到了！那不是妖术是什么？是法术！是她们那个时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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