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独的启程

作品:零点的未尽之路|作者:万物之理时空旋律|分类:都市|更新:2025-12-02 12:18:11|字数:6338字

1885年的初冬,格丁根郊外的墓园,笼罩在一片凄冷刺骨的雾气中。光秃秃的枝桠像绝望的手臂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寥寥几位送葬者的低语和泥土落在棺木上的闷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声响。艾莎·黎曼穿着一身不合体的黑色衣裙,更显得她形销骨立,像一枚即将被寒风折断的黑色芦苇。她站立在莫斯特教授的墓前,身边再无亲人。汉娜已在几年前因年迈去世,如今,最后一位指引她、庇护她、理解她点滴智慧的灯塔,也熄灭了。

莫斯特教授走得突然,一场急症在短短数日内便带走了这位善良而睿智的老人。临终前,他已虚弱得无法清晰言语,只是用颤抖的、布满老年斑的手,将一个陈旧但保存完好的皮质公文包推向艾莎,眼神中混合着无尽的不舍、深切的忧虑,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托付。那公文包里,装着他毕生积累的、在哥廷根大学乃至更广阔数学界的人脉网络的信物:泛黄的信件、精心保管的名片、几封写给昔日同窗或仍有影响力的学生的引荐信。这不是什么值钱的遗产,却是一位退休教授能为她留下的、通往外部学术世界的、唯一可能的钥匙。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艾莎只是静静地站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已在这连番的失去中被预支殆尽了。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浓密睫毛的阴影下,却并非空洞。那里面积蓄着一种比悲伤更沉重、比孤独更坚硬的东西——一种清晰的、冰冷的、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决心。

指引已然消失,庇护所已然坍塌。但她内心的目标,那个在高烧幻象中被烙印下的使命,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燃烧着。她不再是需要被牵着手引导的女孩了。莫斯特教授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守护了火种,现在,是该让这火种去它该去的地方燃烧的时候了——哪怕那燃烧的代价,是它自身。

回到空荡荡的宅邸,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回忆和失去的味道。但艾莎没有时间沉湎于悲伤。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行装。行动依旧因虚弱而缓慢,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首先整理的是父亲的遗稿——那个檀木匣子里的手稿,以及后来莫斯特教授为她搜集到的、黎曼其他论文的抄本。这些泛黄的纸张,对她而言不仅是知识的源泉,更是一种血脉的传承,一份未竟的遗嘱。她小心地将它们用油布包好,放入行李箱的最底层。

接着,是她自己的手稿。厚厚几大叠,字迹从稚嫩到逐渐成熟,内容从最初对自然图形的临摹,到对父亲手稿的“破译”,再到“艾莎空间”的构想、“梅林桥梁”的发现、斐波那契数列的复平面延拓,以及最近那些试图融合分析、拓扑与动力系统的、充满了奇异草图和自创符号的笔记。这是她思想的结晶,是她过去近二十年的生命轨迹,也是她未来远征的武器库和地图。每一页,都凝聚着她的洞察、她的挣扎、她的孤独,以及那个关于临界线与零点的、永恒的幻象。

最后,她拿起莫斯特教授留下的那个皮质公文包。它不重,却重若千钧。这里面是她与那个冰冷而陌生的“外部”数学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点。

几天后,一切准备就绪。这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马车已经等在门外,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正忙着将最后一件行李捆扎牢固。艾莎站在宅邸门口,最后一次回望这片她出生、成长、失去双亲、又承受了知识启蒙与身体桎梏的土地。老宅在晨雾中静默无言,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这里埋葬了她的童年,她的母亲,她与莫斯特教授共度的、充满书卷气的宁静时光。这里有花园里树叶的低语,有小溪边泥地上的几何图形,有阁楼油灯下与伟大灵魂的无声对话。

但这里,也已无法容纳她的未来。她的战场不在这里。

她没有丝毫留恋。眼中甚至没有一丝迷茫。她拉紧厚重的斗篷,抵御着清晨的寒气,步履略显蹒跚但异常坚定地走向马车。车夫扶她上车,车厢里弥漫着皮革、灰尘和一丝霉味。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鞭轻响,车轮缓缓转动,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持续的辘辘声。

故乡的景象在车窗外逐渐后退、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浓雾与距离之中。艾莎没有回头。她只是静静地坐着,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摇晃。

然而,在她的内心视野中,另一番景象正无比清晰地展开。那不是逐渐远去的德国乡村,而是那片浩瀚的、由纯粹数学实体构成的宇宙。她“看到”了那条垂直贯穿虚空的、璀璨庄严的临界线(Re(s) = 1/2),如同宇宙的不动脊柱,散发着永恒的、令人心安的辉光。在线之上,无数非平凡零点如星辰般振动,演奏着和谐而深邃的乐章。这条线,就是她的北极星,她的圣地,她必须用尽一生去抵达、去证明的应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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