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的都城常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于汉家旧日的、刻意营造却又难掩虚浮的“新政”气息。龙椅之上,身着周制复古冕服的王莽,眉头紧锁,正对着一份份关于“井田制”、“五均六筦”推行受阻的奏报发愁。他那双锐利中带着几分理想主义偏执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对旧世界“顽疾”的愤懑与对新世界蓝图受阻的焦躁。作为“新始祖”,他自认承天之命,革汉立新,要建立一个比三代更完美的太平盛世。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那些被他视为阻碍新政的刘氏余孽,尤其是那个据说有“天命”在身的年轻宗室刘秀,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杀!一个不留!”王莽对追捕刘秀的将领下达命令时,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没有丝毫犹豫。曾经作为汉室外戚的谦恭、礼贤下士的伪装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要将一切旧势力连根拔起的决绝。冷血?残忍?在他自己看来,这是为了推行“王道”、清除“孽障”的必要手段。他颁布了一道道追缉令,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那个流亡的刘氏子碾碎在崛起的路上。
而此时的刘秀,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灰暗狼狈的时期。曾经的宗室子弟,如今成了惶惶不可终日的逃犯,身后是如影随形的追兵,眼前是茫不可测的前路。他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靠着偶尔的好心人接济和野果充饥,在豫州、皖北一带的乡野间亡命穿梭。那一日,他孤身一人,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逃到了皖西北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外。时值盛夏,烈日灼人,蚊虫滋生。他又累又饿,见镇子北边有个破旧的亭子,也顾不得许多,踉跄着躲了进去,只想找个阴凉处喘口气,打个盹。
然而,他刚靠着斑驳的柱子坐下,阖上沉重的眼皮,一阵熟悉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便由远及近,如同王莽派出的那些无孔不入的追兵,铺天盖地而来。成群的蚊子,嗅到了他这疲惫不堪的“美味”,兴奋地集结,发起一波波猛烈的冲锋。手臂上,脸上,脖颈上,瞬间传来一阵阵刺痒,比追兵的刀锋更让人难以忍受。疲惫、饥饿、恐惧、还有这无休止的骚扰,几乎要将这个未来的光武皇帝逼到崩溃的边缘。
刘秀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黑压压盘旋的蚊群,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巨大的委屈和绝望涌上心头。他挣扎着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对着亭子外灰蒙蒙的天空,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愤懑地喊道:“老天爷!我刘秀已落魄至此,你就不能开开眼,让这些蚊子别再骚扰我了吗?!连它们也要来欺我、逼我吗?!”
这话语,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之人对命运不公的控诉,是绝望中的最后一声呐喊。他并未指望真有回应,只是胸中块垒,不吐不快。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围绕着他疯狂叮咬、嗡嗡作响的蚊群,仿佛真的听懂了那句饱含怨气的请求,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骤然间调转方向,如同退潮般,“嗡”的一声,迅速飞散开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亭子里,只剩下刘秀一人呆呆地站着,刚才的喧嚣与刺痒戛然而止,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近乎神圣的宁静。只有远处田野里传来的几声蛙鸣,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刘秀愣住了,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叮出几个红包的手臂,又看了看空荡荡的亭子四周,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惊愕,是茫然,还有一丝绝处逢生般的、微弱的希望之火,悄然重新点燃。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或许……老天,真的没有完全抛弃他?
自那以后,这个小镇的居民们惊讶地发现,以镇北那破亭子为中心,方圆两三里的范围内,无论是酷暑盛夏,还是潮湿雨季,竟然真的鲜有蚊虫踪迹!这与周边地区蚊虫肆虐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起初人们只当是偶然,但年复一年,皆是如此,便成了当地一则口耳相传的奇闻。后来,刘秀果然如潜龙出渊,扫平群雄,中兴汉室,成了东汉的开国皇帝光武帝。当地人便将这奇迹与他当年落难至此的经历联系起来,认为这是“真龙天子”百神庇护的征兆,是上天显灵。于是,在那亭子附近,人们集资修建了一座“光武庙”,香火供奉,以纪念这段神异往事。而这个原本无名的小镇,也因这典故和这座庙宇,被正式命名为“光武镇”,成为全国唯一一个以皇帝年号命名的古镇,这份殊荣,一直延续了两千多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如今的“光武镇”,更以其作为全国最大的塑料制品集散地而闻名,古今交织,别有一番风味。
就在刘秀于破亭中因蚊虫退散而茫然四顾,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微末希望之火的同一瞬间,那面横贯万古、专爱揭秘帝王“微时”与历史“奇谈”的“天幕”,如同一位掐准了戏剧节点的导演,轰然亮起,将这幅“落难天子驱蚊图”与王莽在长安城中焦头烂额推行新政的画面,巧妙地剪辑在一起,同步播放给了诸天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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