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夫妻同心
沈砚之为林噙霜请封的事传开时,王员外正在府中宴请同乡士族。酒过三巡,有人提起此事,语气里带着嘲讽:“沈侍郎真是疯了,为个妾室请封,就不怕落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王员外放下酒杯,想起劝农坊里墨兰手把手教灾民选桑苗的样子,沉吟道:“不然。林氏虽是妾室,却教出了墨兰这样的女儿。墨兰帮着沈侍郎推广新稻种、劝农桑,咱们这些地主都沾了光。论功行赏,封个安人也该当。”
旁边的张地主附和:“是啊,上次我庄子里的稻种出了问题,还是墨兰让人送来新种救急。她母亲教女有功,受封不冤。”
席间的议论渐渐变了风向。有人说“沈侍郎重情义,是个可靠的”,有人叹“若我家妾室也能教出这样的子女,我也愿为她请封”。这些曾以“嫡庶尊卑”为天条的士族,在实实在在的利益与情谊面前,终于松了口。
册封那日,王员外甚至让人送去贺礼,虽只是些寻常绸缎,却已是士族对“妾室受封”的变相认可。沈砚之收到贺礼时,正在讲黄河的故事,闻言对墨兰笑道:“你看,人心是会变的。”
墨兰望着窗外,那里的劝农坊正飘起炊烟,忽然觉得,这场为母亲请封的风波,早已超越了名分之争——它像一块试金石,测出了士族偏见的松动,也让“德行高于出身”的道理,在更多人心里生了根。
沈府的西厢房里,烛火摇摇曳曳,将墨兰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她穿针引线的动作轻轻晃动。案上摊着件石青色的官服,是沈砚之明日要穿的——领口磨破了些,她正用同色的丝线细细缝补,指尖拈着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微亮的光。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敲在窗棂上,像谁在轻轻叩门。墨兰抬头望了眼更漏,已是亥时三刻,沈砚之还在户部值房核对漕运新账。她拿起剪刀,将缝补好的线头剪断,忽然想起白日里听侍女说的话——御史台又递了弹劾沈砚之的折子,说他“为妾母请封,开乱法之先例”,连带着他在京东路推行的漕运自报制,也被说成“纵容船户徇私”。
指尖微微一顿,银针差点刺破皮肉。墨兰放下针线,走到妆台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叠信笺,都是沈砚之这几日写的——有的记着漕运账目的疑点,有的画着新稻种的培育方法,末了总不忘添一句“勿念,值房炭火足”。可她知道,那些字里行间没说的,是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是旧党明里暗里的阻挠。
她重新坐回案前,目光落在官服的衣襟内侧。那里绣着片小小的稻叶,是她嫁过来时绣的,取“岁岁平安”之意。此刻,她忽然想再添点什么。取过朱红色的丝线,她凝神屏气,在稻叶旁绣了个极小的“安”字,针脚藏得极深,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像藏在心底的祈愿,怕被人窥见,又盼着他能感知。
子时刚过,沈砚之终于回来了。他脱下沾着寒气的外套,身上还带着户部值房的墨香与炭火味。见墨兰还在灯下忙碌,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怎么还没睡?”
“等你呢。”墨兰转过身,把官服递给他,“试试看合不合身,我补了领口,还……添了点东西。”
沈砚之接过官服,借着烛光翻看,很快就在衣襟内侧找到了那个朱红的“安”字。字小得像颗红豆,却烫得他心口一暖。他想起白日里在朝堂上,周尚书拿着弹劾折子弹劾他“不顾礼法,动摇国本”,那时他只觉得疲惫,此刻指尖触到那细密的针脚,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
“这字……”他抬头看墨兰,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朝堂凶险。”墨兰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个“安”字上,声音放得很柔,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推行新政,难免得罪人。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万事小心。我和母亲都盼着你平安回来,哪怕……哪怕慢点推行也无妨。”
她没说“我盼着你步步高升”,也没说“我盼着你名留青史”,只说“盼你平安”。沈砚之忽然想起在扬州时,他为了查盐商勾结,深夜带着衙役去抄家,墨兰也是这样,在灯下等着他,桌上温着的粥永远不凉,见他回来,第一句话总问“没受伤吧”。
“有你这句话,再大的风浪,我也能扛过去。”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尖,“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新政要推,但我更知道,只有我平安,才能护着你,护着那些等着过好日子的百姓。”
墨兰望着他眼里的光,忽然笑了。她想起刚嫁过来时,京里的夫人都背后议论,说她一个庶女,配不上探花出身的沈侍郎,还说“沈大人早晚要纳个体面的妾室”。她们不懂,她和沈砚之之间,从来不是“娶妻娶德,纳妾纳色”的寻常夫妻,而是在扬州的盐场边、黄河的堤坝上、户部的账册旁,一点点磨出来的相契——他懂她藏在温婉里的坚韧,她知他埋在刚直下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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