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上的“祭”字边缘泛着微光,像是刚被血浸过又迅速风干。凰云指尖悬在刻痕上方一寸,没有触碰,但命锁已在腕间发烫,如烙铁贴肤。
赤月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右手垂落,指节绷紧。焚寂未动,可剑鞘内传来低鸣,仿佛感应到某种熟悉的气息——不是敌意,而是战场尽头那种死而不散的执念。
“不是阵。”凰云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是残念。”
墨辰周身符文骤亮,玄墨麒麟真身横移一步,将两人护在身后。他鼻孔喷出一道灼热气流,鳞甲缝隙渗出血丝:“有东西在动。”
话音未落,灰雾从通道出口处涌来。
它不像灵雾那般轻盈升腾,而是像黏稠的胶质缓缓爬行,贴着岩壁、地面、穹顶,无声无息地封死了前方三丈外的最后一道光隙。雾中影影绰绰,先是模糊一团,接着轮廓清晰——天骄队长持刀扑来,刀锋直取凰云咽喉。
赤月一步踏前,战意轰然炸开。
血炎自足底蔓延,瞬间燃遍整条右臂。她未拔剑,仅以掌力劈出一记“战神三斩”,血色剑气撕裂空气,轰入灰雾。
轰!
雾团翻滚,幻影崩解,可不过眨眼,天骄队长的身影再度浮现,这次却不止一人——密室毒气弥漫的画面浮现,赤月看见自己跪倒在地,咳出黑血;紧接着场景切换,苏瑶光立于高台冷笑:“废物也配执掌传承?”再一转,林风扬当众掷还定亲玉佩:“凰云体弱,不堪为侣。”
每一道画面都精准刺向记忆深处最痛之处。
凰云呼吸一滞,周天星盘在袖中震颤,几乎要自行飞出。她强行压制,指尖掐入掌心,靠痛感维持清醒。可命锁剧烈跳动,与赤月的频率开始错乱,又猛然拉近,如同两股风暴在狭窄河道中对冲。
“别看。”赤月咬牙,血炎重新归拢经脉,却已不再稳定,色泽由暗金退为赤红。
凰云闭眼,再睁时眸光如刃:“这不是攻击,是试探。它在找破绽。”
墨辰怒吼一声,四肢猛蹬地面,庞大身躯撞向灰雾。幽蓝火纹爆燃,硬生生在雾墙上撞出一圈涟漪。可他的前爪刚探入,幻影立刻缠上——昔日败在他爪下的妖王尸体一具具浮现,嘶吼着扑咬而来。
“啊——!”墨辰仰头咆哮,鳞片崩裂数片,鲜血顺着脊背滑落。
他没退。
四蹄死死钉地,头颅低伏,尾扫如鞭,将一波波幻影抽散。可每一次击溃,雾气便更浓一分,仿佛吞噬了他们的抵抗之力,反哺自身。
“不行。”凰云突然道,“越战越强。这是守境残念,靠执念维系。我们的情绪波动,就是它的养分。”
赤月盯着那层灰雾,眼神冷得像冰。她抬手,指尖划过剑柄,血炎收束至极致,不再外放。可体内战意仍在翻腾,因压抑而愈发暴烈。
“你有办法?”她问。
“有。”凰云目光落在自己与赤月交叠的影子上,“但它不让我们用智谋,也不让靠武力。它要的是……心志。”
“什么意思?”
“意思是。”凰云缓缓抬起手,指向灰雾中心,“它要我们主动走进去,带着所有不愿面对的东西,站着走出来。”
赤月冷笑:“那就走。”
她迈步上前。
一步落下,血炎自动护体;第二步,命锁剧震,童年雪夜的画面再次浮现——寒风割面,篝火熄灭,流浪儿们围着她说“你是灾星”。她脚步未停,第三步踏入雾中。
轰!
幻象炸开,不是单一场景,而是无数碎片同时冲击识海:战场尸山血海、焚寂首次噬主时的失控、她挥剑斩断盟友手臂的那一瞬……全是她曾亲手埋葬的记忆。
她双膝微弯,却未跪下。
血炎在皮肤表面燃烧,将那些试图钻入体内的灰丝烧成虚无。她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可仍向前走。
凰云紧随其后。
她没有运功,也没有展开星辰幻界。她任由幻象侵袭——家族祠堂里族老冷语“体弱无用,不如早夭”,侍女低声议论“凰家嫡女竟活不过二十”,甚至母亲临终前那一句“对不起,没能护住你”……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脚步却稳如磐石。
命锁与赤月的连接在此刻变得异常敏感,每一次心跳都牵动对方气血运行。她们本该保持距离以防反噬,可现在,越是靠近,越能彼此锚定。
墨辰在后方低吼:“别深入!雾中有锁魂纹!”
他想冲进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住。他用头撞击,用利爪撕扯,火焰喷吐,全数无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在灰雾中渐行渐远,直至只剩轮廓。
“你们……”他喘息粗重,鳞片裂口不断扩大,“别丢下阵眼……”
通道内寂静无声,唯有灰雾翻涌。
赤月和凰云并肩而立,面前不再是幻影,而是一面由无数破碎记忆拼成的墙——每一帧都是她们曾拼命掩埋的过去,每一幕都在质问:你还记得吗?你敢承认吗?你配活着走出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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