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风如同一万柄淬了毒的钢刀,刮过断龙脊光秃秃的岩层,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叶辰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毒风中皲裂,渗出的血珠又瞬间被风干成暗红色的斑点。
他的每一步都重如山岳,因为他肩上扛着的,不只是一根刻满扭曲符文的金属长钉,更是无数亡魂的悔恨与诅咒。
这根名为“焚心钉”的凶物,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每一次与叶辰的心跳共鸣,都会将一股灼魂的剧痛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脚下的黑色岩石承受不住这股力量,随着他步伐的落下,寸寸龟裂,裂缝中甚至燃起幽绿色的火焰,那是地脉深处积压了万年的怨念被引燃的迹象。
他的皮肤在不断剥落,又在顽强的生命力下飞速再生,灵魂被地脉怨念与焚心钉的悔咒反复拉扯、撕裂,仿佛要被磨成齑粉。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坍塌大半的废弃祭坛出现在他视野的尽头。
祭坛中央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刻着半句话,字迹已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伪神食信,真魔囚心。”
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放下焚心钉,那东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周围的地面瞬间塌陷下去。
他走到石碑前,抬起自己那只仅剩半截的断臂,伤口处早已结痂,此刻却被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撕裂。
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他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那半句残文之下,一笔一划地补完了后半句。
“所以你们骗了所有人一万年。”
血字浸入石碑,仿佛被饥渴的巨兽瞬间吞噬,整座祭坛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随即归于死寂。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赤沙城中枢高塔内,月咏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之上,无数条纤细的光线纵横交错,连接着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这是“晓”组织引以为傲的眼线网络。
她的面前,堆积着如山高的情报卷轴,每一份都记录着一件离奇的事件——“梦蚀症”。
从北境的冰原到南海的渔村,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无法醒来的沉睡,而那些侥幸醒来的人,无一例外都会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地在地上画出同一座诡异的宫殿。
那是一座倒悬于虚空的宫殿,殿顶的横梁上,用金色的锁链悬挂着十二具栩栩如生的尸体。
尸体的面容,赫然便是大陆各地神庙中供奉的十二位“完美神”。
“拓印所有图案,立刻送往影工处,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破译。”月咏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眼神中的寒意却足以冻结空气,“传我的命令,即刻起,关闭大陆所有民间香火庙宇,捣毁神像。有敢违抗者,以‘梦蚀共犯’论处,格杀勿论!”
命令传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冲进中枢,指着她的鼻子怒斥道:“妖女!你这是要断绝万民的信仰,是要毁掉我人族的根基!你是灭道之人!”
月咏缓缓转过身,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冷冷地回了一句:“真正的道,不该让人做梦。”
南泽湿地,瘴气弥漫。
小南带领着一队精锐,在没过膝盖的泥沼中艰难前行。
她们的目标,是寻找第二枚失控的“焚心钉”。
忽然,前方的毒雾剧烈翻滚起来,数十个扭曲的人形黑影从中浮现。
它们形如枯槁的僧侣,身上穿着破烂的袈裟,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诵读佛号,但从它们口中喷出的,却是能瞬间腐蚀岩石的致命毒雾。
“是‘梦魇兽’!由那些死去信徒的怨念凝聚而成的怪物!准备战斗!”小南娇喝一声,双手迅速结印。
“八十神威法·纸狱降临!”
刹那间,亿万张白色纸片从她背后喷涌而出,如同一场暴雪,瞬间将方圆百米的空间彻底封锁,构建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纸牢。
梦魇兽在其中疯狂冲撞,发出凄厉的嘶吼。
小南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摸出最后三包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断梦香”,将其混入起爆符中,甩手掷入纸狱。
“爆!”
符火轰然引燃,混合着断梦香的奇异香气,火光不再是灼热的橘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安宁的苍白。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狂暴的梦魇兽在苍白火光的照耀下,竟然停止了攻击,它们扭曲的脸上流下两行黑色的泪水,纷纷跪倒在地,发出孩童般的呜咽痛哭。
最终,它们的身体在哭声中寸寸消解,化作一捧捧灰烬,随风飘散。
一名年轻的队员看着这一幕,声音颤抖地说道:“小南大人……它们……它们原来也在求救。”
赤沙城,影工处的地下密室里,灯火通明。
一位负责破译的影工成员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桌上拼接起来的古籍拓本和月咏送来的倒悬宫殿图谱。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翻译出来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抓起笔,用尽全身力气在报告的末尾写下结论:“真相……是这样的。所谓‘完美神’,并非神明,而是远古时期一群掌握了强大心灵秘术的强者。他们利用人类对安宁与秩序的渴望,编织了一个覆盖整个世界的集体梦境,在梦中将自身神格化,从而窃取、吞噬众生的信仰之力,以此获得永生不死。而那些真正诞生于天地之间的原始神魔,因拒绝参与这场谎言,早已被他们联手囚禁于北方深渊的无尽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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