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萧煜在驿馆灯下细阅卷宗。王贲悄声入内,呈上一封密信:“大人,京城来的急件。”
萧煜拆信一看,面色愈发凝重。信是他在宫中的眼线所寄,详细记录了林清韵近期的举动。这位林夫人不仅在军械研发上展现过人才能,更通过新设立的监察衙门,暗中调查十余年前的几桩旧案——均与林家灭门惨案有关。
林家...萧煜猛然想起,十五年前,江南林家曾是名满天下的书香门第,因卷入科举舞弊案而家破人亡。据说只有一对年幼的姐弟侥幸逃生,下落不明。
林清韵,林清轩...莫非就是当年的林家后人?
若是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姐弟二人,一个入宫为妃,借助皇权查清真相,报仇雪恨;一个聚众起义,从外部施压,互相呼应。
萧煜揉着眉心,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他们的仇恨,却也看清了这个局的危险——林清韵利用皇上的宠爱干涉朝政,已引起朝中诸多不满;林清轩的势力扩张,更是直接挑战朝廷权威。一旦失败,必将万劫不复。
更让他忧心的是,这对姐弟的复仇,已不仅仅是私仇。林清轩在民间的声望日隆,正是因为他在乱世中给了百姓一条活路。而朝廷的腐败无能,才是民乱四起的根源。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王贲问道。
萧煜沉思良久,方道:“明日,我要亲自上山,会一会这位林清轩。”
王贲大惊:“万万不可!大人身负皇命,岂可轻易涉险?那林清轩虽是书生出身,但如今已是叛军首领,心狠手辣...”
“正因我身负皇命,才更需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对手,能让朝廷屡屡受挫。”萧煜打断他,“况且,我预感这位林清轩,不会杀我。”
次日清晨,萧煜只带十名亲随,轻装简从,直奔黑风岭。山路崎岖,越往深处,雾气越重。正当众人警惕四周时,前方雾气中突然闪出数道人影。
“来者可是萧煜萧大人?”为首的一名青年拱手问道,语气不卑不亢。
萧煜微微一惊,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行程,还能准确认出他的身份,可见情报之精准。
“正是。阁下是?”
“在下李毅,林将军麾下参军。”青年微笑回答,“将军已在寨中备好清茶,恭候大人多时。”
萧煜心中又是一震。林清轩不仅预料到他的来访,还以“将军”自称,显然已不再掩饰野心。
跟随李毅穿过层层哨卡,萧煜暗暗观察。这些哨兵虽衣着朴素,但纪律严明,眼神锐利,与官军的散漫形成鲜明对比。更令他惊讶的是,山寨中竟有农田、工坊、学堂,俨然一个完整的小社会。
在一处简朴的木屋前,李毅停下脚步:“将军就在屋内,请大人独自入内。”
萧煜示意亲随在外等候,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一名青衣男子正背对着他,俯身查看地图。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的一刻,萧煜不禁怔住。他想象中的叛军首领,或是凶神恶煞,或是粗犷豪放,而眼前的男子却温文儒雅,眉目清秀,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潭,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决断。
“萧大人,久仰。”林清轩微笑拱手,举止从容,仿佛接待的是多年老友,而非朝廷钦差。
“林先生。”萧煜还礼,刻意避开了“将军”这个称呼。
林清轩不以为意,请萧煜入座,亲自为他斟茶:“山路难行,大人辛苦。这是江南的龙井,家乡的味道,大人尝尝是否正宗。”
萧煜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确是上品。想不到在这北地荒山,还能品尝到如此地道的江南茶。”
“故乡虽远,不敢或忘。”林清轩眼神微黯,随即又恢复清明,“萧大人不畏艰险,亲临寒舍,想必不只是为了品茶吧?”
萧煜放下茶盏,直视林清轩:“本官奉旨平定民乱,自当了解敌情。”
林清轩轻笑:“那大人现在见到了‘敌首’,觉得如何?”
“出乎意料。”萧煜如实道,“观先生气度,不该是造反作乱之人。”
“那在大人眼中,何人才该造反作乱?”林清轩反问,语气平和却犀利,“是那些被苛捐杂税逼得卖儿鬻女的农夫?是因直言进谏而被罢黜的忠臣?还是...被权贵陷害,家破人亡,无处申冤的孤臣孽子?”
萧煜沉默片刻,道:“朝廷自有法度。”
“法度?”林清轩忽然大笑,笑声中满是苍凉,“萧大人真以为如今的朝廷还有法度吗?科举可以买卖,功名可以世袭,忠良可以诬陷,百姓可以鱼肉!这就是大人的法度?”
萧煜无言以对。他为官清正,何尝不知朝政腐败?只是他始终相信,可以从内部改革,而非推倒重来。
林清轩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操练的士兵:“萧大人,你见过易子而食的惨状吗?你见过整村的百姓因交不起税而自尽的悲剧吗?你见过清廉的县令因为不愿同流合污,被诬陷下狱的冤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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