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日历悄无声息翻到了一九七二年。
甘省某县,柳岔村生产大队,此时正值春耕时节。
天色刚蒙蒙亮,尖锐的哨声划破知青点的寂静。
“起了起了,都麻溜点儿!”
“今天任务,突击平整村东头那十五亩梯田...男劳力有一个算一个,全得上!”
生产队长老耿那带着浓重口音的嗓门,比哨子还管用。
片刻功夫后,窑洞里一阵窸窸窣窣,还夹杂着不情愿的嘟囔声。
棒梗蜷在土炕上,脑袋往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又埋了埋,嘴里无声咒骂着该死的哨声、该死的土地、以及看不到头的日子......
“贾梗,就你磨蹭!快点...别让大家伙儿都等你一个!”
知青组长赵卫东,是一个来自天津的壮实小伙,干活踏实,为人也正派。
他已经利索套上衣服,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催促。
棒梗慢腾腾地坐起来,没像以前那样直接顶嘴,只是阴恻恻地瞥了赵卫东一眼。
刚插队来那会儿,这眼神还挺管用。
记得有一次,也是个春耕...被同批知青指出偷懒耍滑时,棒梗直接把铁锹往地上一扔,指着对方叫骂:
“怎么着?想练练?哥们儿在四九城所里‘进修’的时候,什么硬茬子没见过?”
“要不,咱俩晚上找个僻静地方,‘聊聊’?”
棒梗那副豁得出去的混混架势,确实唬住了不少刚出校门的知青。
那时候,大家初来乍到,对这种带着“前科”、浑身戾气的人...心里多少有些发怵,能忍则忍。
在最初的一两年里,棒梗凭借装出来的狠劲儿,偷懒摸鱼、磨洋工...时不时还顺手牵羊,占点小便宜。
大家虽然不满,但大多敢怒不敢言,生怕惹上这个“亡命徒”。
可老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时间是把剔骨刀,能剥去所有的伪装。
朝夕相处了好几年,大家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在一个土炕上睡觉...谁是什么成色,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棒梗那股狠劲儿,也就停留在眼神和嘴皮子上...真遇到硬茬子,怂得比谁都快!
所谓的“少管所经历”,除了让他更精通偷鸡摸狗和耍无赖,并没带来什么真正的“战斗力”。
几次小摩擦下来,大家发现,这小子就是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于是,敬畏变成了鄙夷,忍耐达到了极限。
......
“催命啊……”
棒梗嘟囔着,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哪儿哪儿都疼。
昨天掏粪积肥,他故技重施想磨洋工,结果被老耿队长逮个正着。
这下好了,不仅被当众训得跟三孙子似的,还被多分了半垄地的活儿...累得他昨晚上炕都费劲,像条死狗。
知青点的早饭,几年如一日——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两个掺着麸皮的黑面馍馍,一碟咸得发苦的萝卜干。
棒梗啃着馍馍,一双眼睛却不安分,滴溜溜地在灶台和碗柜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能下手的“猎物”。
“看啥呢?赶紧吃,吃完好上工!”
赵卫东敲了敲碗边。
棒梗没敢再甩脸色,三两口把馍馍塞进嘴里,噎得直伸脖子。
吃完饭后,大伙儿走到村东头那片梯田时...北风卷着黄土,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刮得人睁不开眼。
知青们的任务,是把高处的土刨下来,再用扁担挑到低洼处填平。
棒梗抡起镐把,没刨几下就开始喘粗气。
他偷眼瞅瞅旁边,几个男知青干得热火朝天...再看看自己眼前,几乎还是原样,只多了几个浅坑。
于是......
“哎呦……哎呦喂……”
棒梗捂着肚子,脸上做出痛苦表情。
“组长,队长…我…我这肚子,昨天就不舒服,现在拧着劲儿地疼,我得去趟茅房……”
他弓着腰,夹着腿,演得跟真的一样。
老耿队长皱着眉走过来,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贾梗,你小子咋回事...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
“这春耕抢农时呢...耽误了播种,你负得起责吗?!”
老耿也早摸透他了,只是平时活计忙,懒得每次都跟他较真。
“真的队长,憋不住了!”
棒梗表情更加“痛苦”。
见状,老耿队长脸上掠过一丝厌烦,赶紧挥挥手:
“快去快回...真他妈晦气!”
他也懒得跟棒梗废话,只要这家伙别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棒梗如蒙大赦,赶紧把镐头往地上一扔,捂着肚子快步往村子方向跑去。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他立马直起腰,绕到了村子后面的打谷场,在草垛边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随后,这小子从兜里摸出半截烟卷,美美吸了一口。
“哼,一群傻劳力,就知道下死力气……”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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