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秦风的额头渗出冷汗,慕容珏的手还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苏瑶却缓步走到石桌前,目光平静地掠过圣旨,落在韩章脸上:“韩大人既奉旨意查账,不如随我去看看税银的去向。修缮的石桥还架在通商大道上,桥栏刻着修桥日期;新建的驿站住着三十多个龟兹商人,他们能作证;瑶安堂的药材库就在后院,入库账本随时可查。若是还不放心,我们现在就召集三国商户、牧民代表,当着众人的面核对——韩大人觉得如何?”
韩章的喉结动了动,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圣旨。他哪是来查账的——户部侍郎李嵩是龟兹巫医的表兄,巫医因投毒被处死后,李嵩一直怀恨在心,暗中收了藩王余党的黄金,让他来边城搅乱和平盟。只要扣上“私吞税银”的罪名,就能把苏瑶和慕容珏拉下马,到时候边境一乱,藩王余党就能趁机起事。可苏瑶要召集代表对质,他的谎言根本经不起推敲。
“不必劳师动众了。”韩章强装镇定地卷好圣旨,指节却因用力而发白,“本官只是例行核查,既有凭证,便先记下。不过——”他突然从随身锦盒里掏出个油纸包,“哗啦”一声倒在石桌上,黑色的药渣散了一地,“本官入城时,听闻瑶安堂用‘醉马草’入药。这东西是戈壁剧毒,牛羊误食都能毒死,苏医官用它入药,是想害人性命吗?”
苏瑶的瞳孔骤然收缩——醉马草正是巫医给达来长老下毒时用的药材,巫医伏法后,她就严令瑶安堂上下不得采购、不得留存,库房里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怎么会有药渣流出?她俯身捡起一点药渣,凑到鼻尖轻嗅,除了醉马草特有的腥气,还裹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这两种药材同用,毒性会翻三倍,分明是故意制的毒方。她直起身,目光如刀:“韩大人,这药渣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瑶安堂的药渣堆里捡的。”韩章得意地扬起下巴,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药渣,“今早本官路过医馆后院,见这药渣颜色怪异,就捡了点。苏医官,你用剧毒入药害人,还想瞒天过海?要是本官把这事捅到太医院,你这瑶安堂的招牌,怕是要碎成齑粉了!”
“韩大人怕是捡错了地方。”苏瑶冷笑一声,转身对跟来的小徒弟喊道:“去把近三个月的药材采购账册和半月内的处方全拿来!”她用银针挑起药渣,指着黑色的草叶:“醉马草虽有毒,却能治风湿痹痛,可入药时必须与甘草、绿豆同煎,以解其毒——这是太医院的基础药典,韩大人不会不知道吧?可你看这药渣,只有醉马草和苦杏仁,连半片甘草都没有,分明是用来害人的毒方,绝非我瑶安堂的手笔!”
小徒弟跑得飞快,片刻就抱来一摞账册和处方。苏瑶翻开采购账册,指着“药材名称”一栏:“韩大人请看,三月前巫医案后,瑶安堂就再没采购过醉马草,这是药商的签字和印鉴。再看这些处方,半月内接诊两百三十一人,开了一百八十七张方子,别说醉马草,连苦杏仁都只用过三次,且每次都配了解毒的生姜。”她将账册拍在石桌上,“倒是韩大人,今早刚入城,就精准找到‘瑶安堂的药渣’,怕是早就备好这包毒渣,专程来栽赃我的吧?”
韩章的脸“唰”地白了,往后退了半步,撞到身后的锦凳,发出“哐当”一声。“你……你血口喷人!”他说话都带了颤音,却不敢再看那些账册。慕容珏上前一步,手按在他的肩头,力道大得让韩章痛呼出声:“说!是谁派你来的?李嵩?还是藩王余党?老实交代,我还能替你向陛下求情;要是敢瞒,我现在就把你绑去戈壁喂狼!”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巴图的吼声撞进帐内:“苏医官!慕容将军!出事了!”他带着几个回纥牧民闯进来,羊皮袄上沾着尘土,脸色慌张得像丢了羊群,“龟兹商队的木哈买提,刚才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眼看就要断气了!他妻子说,木哈买提喝了碗奶茶就成这样了,碗还是从瑶安堂买的!”
帐内众人脸色骤变。秦风刚要说话,苏瑶已提起药箱往外冲,韩章却突然扑上来,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满是疯狂:“不许去!木哈买提要是死了,就没人能证明你的清白!等他死了,本官就说你用毒碗害人,看你怎么辩解!”
“放手!”慕容珏一脚踹在韩章后腰上,将他踹得扑在石桌上,账册散落一地。他上前踩住韩章的后背,拔剑架在他脖颈上,寒刃贴着皮肤:“敢拦着苏医官救人,你活腻了!”又对亲卫喝道:“把他绑起来,关进临时牢房,严加看管!要是他敢跑,直接砍了!”
苏瑶赶到龟兹商队营地时,木哈买提已躺在毡毯上抽搐不止,脸色青紫得像冻透的茄子,嘴角挂着白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的妻子古丽跪在一旁,哭得浑身发抖,手里举着个青花瓷碗:“苏医官,您快救救他!刚才他喝了碗奶茶,放下碗就倒了!这碗是昨天从瑶安堂买的金银花茶碗,是不是碗上有毒啊?”周围的龟兹商人围了一圈,个个脸色铁青,有人已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眼神里满是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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