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设计图第三次被甲方打回时,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加班时长”跳到了“146小时/月”。写字楼的空调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疲惫——刚毕业三年,他从“对设计充满热情的新人”变成了“只会改稿的工具人”,客户要“高端大气”,领导要“符合市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堆砌着华丽元素的方案里,没有一丝他真正想表达的温度。
“沈哥,别熬了,”实习生小陆递来一杯冷掉的咖啡,“听说郊区有个‘青槐巷’,特别安静,周末去走走吧,总比在这儿对着屏幕强。”
沈砚没当回事,却在某个加班到凌晨的深夜,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导航——青槐巷离市区四十公里,藏在群山脚下,地图上标注着“百年古巷,保留原始风貌”。他当即收拾东西,开着车,在天刚亮时,冲进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里。
青槐巷比想象中更静。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两侧的老房子挂着红灯笼,门口摆着陶罐种的薄荷;巷尾有片茂密的槐树林,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叶间漏下的阳光,在地上拼成细碎的光斑。沈砚刚走到林边,就看到一个穿浅绿连衣裙的姑娘,蹲在树下,手里捧着一只受伤的松鼠,指尖轻轻拂过松鼠的伤口,嘴里低声说着什么,松鼠竟渐渐停止了发抖。
“你好,请问……这里有民宿吗?”沈砚犹豫着开口。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睛像槐树叶上的露珠,亮得惊人,手里还捏着片刚摘的槐树叶:“我叫胡晓肆,住巷尾的老院子。你要是找住的地方,我家有空房,不过有个规矩——不能进槐树林深处,也不能碰林里的老槐树。”
沈砚愣了愣,点头答应。胡晓肆的院子在槐树林边缘,院里种满了花草,墙角摆着几个旧陶罐,里面插着风干的槐花枝;房间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书桌,窗台上放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几只萤火虫,在晨光里安静地趴着。
“这些萤火虫是林里的,”胡晓肆端来一杯槐花茶,茶汤泛着淡绿色,“林里的东西,都有灵性,别惊扰它们。”
接下来的几天,沈砚彻底爱上了青槐巷的慢。每天早上,他被院里的鸟鸣叫醒,跟着胡晓肆去巷口买豆浆油条;白天坐在院子里改设计图,胡晓肆就在旁边修剪花草,偶尔会指出他设计里的问题:“这里的线条太硬了,像把林里的树枝掰断,不如加些曲线,像槐树叶的纹路。”
沈砚试着改了,没想到方案居然通过了——甲方说“这次有了温度,像能闻到自然的味道”。他渐渐发现,胡晓肆很“特殊”:她能准确说出每株花草的“状态”,说“薄荷渴了”“月季不喜欢太多阳光”;她晚上会去槐树林,手里提着个小灯笼,林里的萤火虫会跟着她的灯笼飞,像一串流动的星;有次沈砚在巷口崴了脚,胡晓肆从林里摘来几片叶子,嚼碎了敷在他脚踝上,没过多久,疼痛居然缓解了。
“你是不是……对植物特别了解?”有天晚上,沈砚忍不住问。胡晓肆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手里转着那片槐树叶,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家世代守护这片槐树林,林里的每棵树,每只小动物,都是我们的朋友。我能听懂它们的话,也能帮它们疗伤——就像我姐姐说的,我们和林是一体的。”
“你姐姐?”
“我姐姐叫胡晓叁,很多年前,为了保护林里的老槐树,跟开发商起了冲突,后来……就不见了。”胡晓肆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的槐树叶轻轻颤抖,“从那以后,我就守着这片林,守着姐姐留下的规矩,不让任何人伤害它。”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刚到巷口时,看到的“拆迁预警”公告,当时没在意,现在才明白,胡晓肆的规矩,是在守护她和姐姐的执念。
麻烦还是来了。一周后,几辆黑色越野车开进青槐巷,下来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拿着“槐树林开发规划图”,说要把这里改成“山地度假区”,下周就动工。为首的男人叫赵总,看到胡晓肆,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小姑娘,别挡着项目进度,拆迁款给你双倍,赶紧搬。”
“我不搬,”胡晓肆挡在槐树林前,浅绿的连衣裙在风里飘,像株倔强的槐树苗,“这片林是青槐巷的根,拆了林,巷就没了,我姐姐也不会同意。”
“你姐姐?早八百年的事了,谁还记得?”赵总冷笑一声,挥手让工人去砍树,“今天这树,必须砍!”
沈砚冲过去,拦住工人:“你们没有环评报告,没有居民同意书,强拆是违法的!”他掏出手机,把赵总的话录下来,“我是设计师,知道开发项目的流程,你们要是敢动树,我就把证据交给媒体,让你们的项目黄掉!”
赵总没想到沈砚会出头,脸色变了变,只能暂时撤了人:“你等着,这林我拆定了!”
工人走后,胡晓肆蹲在老槐树下,眼泪掉在树根上。沈砚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别担心,我帮你。我会收集证据,证明这片槐树林的生态价值,也会联系巷里的居民,一起反对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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