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的录音笔第三次按下“暂停”时,巷口早点铺的油条刚下锅,“滋啦”一声脆响裹着热油香飘过来,与耳机里陈阿婆的口技重叠——那声音里,有同样的“滋啦”声,有李婶的吆喝“刚炸的油条,热乎嘞”,甚至有张大爷路过时的咳嗽声,连带着风扫过巷口老槐树的“沙沙”声,都清晰得像就贴在耳边。
作为纪录片专业的研究生,林晓来“声韵巷”是为了完成毕业作品——记录城市老巷的“声音记忆”。她循着导航找到这条藏在CBD背后的小巷时,一度以为走错了路:巷口没有招牌,只有一块褪色的木牌,刻着“声韵巷”三个字,字迹被岁月磨得发浅;巷子里的房子多是青砖灰瓦,墙根爬着青苔,晾衣绳上挂着蓝布衫,风一吹,像老时光里的旗子。
而陈阿婆的“声韵茶馆”,就藏在巷尾第三间——门面不大,木门上挂着串铜铃,推门时“叮铃”响;屋里摆着四张旧木桌,桌角磨得发亮,墙上挂着个漆皮脱落的收音筒,筒身上刻着“陈氏口技”,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
林晓第一次见到陈阿婆,是在一个雨天。她躲进茶馆避雨,看到一个穿青布衫的老人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个小小的竹制响板,闭着眼睛,嘴里轻轻“呵”了一声——那声音像雨滴落在青瓦上,先是稀疏的“滴答”,渐渐变密,成了“哗啦啦”的大雨,甚至能听出雨丝打在窗棂上的“噼啪”,和远处屋檐下水流的“潺潺”。
“阿婆,您这是……”林晓看得发愣,手里的录音笔忘了关。
陈阿婆睁开眼,笑了,眼角的皱纹像巷里的青砖纹路:“小姑娘,躲雨啊?来,喝杯热茶。”她起身倒茶,脚步有些慢,却很稳,“刚那是口技,老手艺了,不值当看。”
可林晓觉得“太值当了”。她说明来意,想拍陈阿婆的口技,记录声韵巷的声音。陈阿婆起初不肯:“老了,嘴笨了,演不好了。再说,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爱听这个?”
架不住林晓软磨硬泡,更因为林晓说“您的口技里,有巷里的日子,丢了就找不回来了”,陈阿婆才松了口:“那你别拍我,拍巷里的声音吧。我的口技,就是巷里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林晓成了茶馆的常客。她跟着陈阿婆早起,听她模仿巷里的晨声:
? 天刚亮时,是张大爷的修鞋摊开张——“哐当”一声放下工具箱,“叮叮”敲着鞋钉,偶尔跟路过的邻居打招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 七点半,李婶的早点铺冒起热气——“滋啦”炸油条,“哗啦”舀豆浆,吆喝声从巷口传到巷尾,尾音带着笑意;
? 八点,孩子们背着书包上学——脚步声“哒哒”,叽叽喳喳的笑声,还有妈妈在后面喊“慢点走,别摔了”,声音软乎乎的。
陈阿婆的口技,从不是“炫技”,而是“还原”。她模仿李婶的吆喝,连李婶因常年炸油条有些沙哑的嗓音都像;模仿孩子们的笑声,能分清哪个是张家的小胖,哪个是李家的妞妞——小胖的笑声粗,带着“咯咯”的气音;妞妞的笑声细,像风铃响。
“这些声音,记了一辈子了。”一次表演后,陈阿婆摩挲着墙上的旧收音筒,“我爹以前是剧团的口技演员,这收音筒是他的。他总说,口技不是学声音,是学日子——日子里有啥,口技里就有啥。”
林晓这才知道,陈阿婆的口技是家传的。她爹在时,声韵巷的茶馆天天满座,有人专门从外地来听;后来爹走了,陈阿婆接了茶馆,可听口技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都去巷外的网红店,只有老邻居偶尔来坐坐,听她演一段,回忆回忆过去。
麻烦来得比想象中快。那天,巷口贴了张红色公告——“声韵巷片区改造项目启动,本月底前完成商户清退,规划建设商业综合体”。
公告刚贴出来,巷里就炸了锅。李婶拿着公告,眼泪掉下来:“我这早点铺开了三十年,我儿子就是吃着油条长大的,拆了我去哪啊?”张大爷也急:“我这修鞋摊,是我爹传下来的,巷里的人都找我修鞋,拆了,大家的鞋找谁修?”
陈阿婆没说话,只是坐在茶馆里,摩挲着旧收音筒,半天没动。林晓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发酸——陈阿婆无儿无女,茶馆是她的家,口技是她的命,拆了茶馆,她的日子就空了。
“阿婆,咱们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拆!”林晓说,“我把您的口技视频发到网上,让更多人知道声韵巷,知道您的手艺,说不定能保住巷子里!”
陈阿婆摇了摇头:“没用的,城市要发展,咱们这些老巷子,早晚要没的。”可她还是配合林晓,拍了一段“声韵巷的晨声”——从雨声到油条声,从修鞋声到孩子的笑声,最后是陈阿婆的声音:“这是声韵巷的日子,我怕忘了,也怕你们忘了。”
视频发到网上后,意外火了。一天之内,播放量破了百万,评论区里全是回忆:“我小时候住的巷子,也是这样的声音,现在拆了,再也听不到了”“阿婆的口技太绝了,听着就想家”“别拆声韵巷!留住这些老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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