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樽人俑的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地窖裂缝也由老莫带着学徒们用掺了银粉的炼金砂浆仔细填补好。酒馆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以及一种亟待改变的决心。
江小鱼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面前摊着三样东西:那张来自三百年前前辈的遗书残片、内容庞杂玄奥的《失落酿造录》、以及格雷戈里上交的、记录了无数黑暗历史的“赎罪司”初期档案。
他没有修炼,没有酿酒,而是在……写东西。
第四天清晨,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但眼神清亮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羊皮纸。
“老莫,”他把羊皮纸拍在技术官怀里,“把这个,用最好的星光墨水,刻到祭坛最核心的那块基岩上。要刻得深深的,让以后哪怕酒馆塌了,这块石头也得给我立着!”
老莫接过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羊皮纸上写着的,并非什么复杂的魔法契约或者力量口诀,而是一段简洁却充满力量的宣言,标题是:《酒馆律·首章》。
“此馆不纳无名之痛,不承无誓之怨。凡入我门者,皆以心契立约,非奴非祭,唯伴唯家。”
“这……”老莫感觉手里的羊皮纸重若千钧。
“还有,”江小鱼环视围拢过来的众人,“从今天起,所有已经投奔和未来想要投奔烈阳酒馆的英雄,都必须重新签署这份精神契约。内容很简单:自愿、平等地共享情绪负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想让我一个人当‘痛苦垃圾桶’,门都没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福利待遇照旧,酒水管够。”
签署仪式,在修复完成的祭坛前举行。
第一个走上前来的,是薇拉。她看着那卷悬浮在祭坛上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契约卷轴,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取出了那枚奥蕾莉亚曾塞给江小鱼、后来又由江小鱼在忆坊建成后归还给她的,她母亲留下的布纽扣。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布纽扣轻轻按在了卷轴之上。
纽扣如同融入水面般,消失在契约光芒中,留下一个淡淡的、温暖的印记。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守着一点微光,寻找过去的‘守灯人’了,”薇拉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释然的笑容,独臂轻轻拂过腰间的酒壶,“从今天起,我要成为……点亮更多灯火的‘点灯人’。”
紧接着,露娜和莱拉携手上前。她们没有拿出任何实物,只是彼此交握双手,低声吟唱起《影月合舞》中最古老、最核心的一段咒文。清冷的月辉与灵动的暗影交织,化作两道纯粹的光流,融入契约卷轴,如同为它镀上了一层永不褪色的守护。
塞拉菲娜走上前,拔出腰间的佩剑,并非战斗,而是庄重地割下了自己一缕灿烂的金发。她将这缕发丝如同编织盾牌的纹路般,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卷轴边缘,神性的力量在其中流淌。“我的誓言,如同我的剑与盾,守护此约,守护此家。”女武神的声音坚定而虔诚。
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奥蕾莉亚才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她瞥了江小鱼一眼,随手将一枚被魔法完美封存、依旧带着尖刺的深红玫瑰标本,丢进了契约光芒里。那玫瑰在光中缓缓旋转,危险而美丽。
“别误会,”奥蕾莉亚撩了撩长发,语气依旧带着她那特有的、气死人的慵懒和傲慢,“我签这个,是因为我现在心情好,我想这么做。不是因为你江小鱼有多伟大,多值得追随。明白吗?”
江小鱼笑着点头:“明白,明白,奥蕾莉亚大人您高兴就好。”
当最后一份“信物”融入,契约卷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光芒如同流水般,瞬间蔓延至酒馆的每一个角落,墙壁、地板、梁柱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膜!一股紧密的、平等的、充满生机的联系,在所有签署契约的成员心中建立。
与此同时,地窖深处那七樽“赎罪瓮”,仿佛感受到了这种从“独裁”到“共和”的转变,那一直隐隐“注视”外界的空洞陶眼,缓缓地、安详地……闭合了。如同陷入了沉眠。
借着这股新生的凝聚力,江小鱼宣布了对酒馆运行规则的两项重大改革。
第一,废除之前那个坑爹的“每十杯好酒自动生成一樽赎罪瓮”的机制。改为更加谨慎、需要集体决策的“共愿封存制”:今后,唯有所有签署了心契的核心成员一致同意,确认某股怨念或负面情绪必须被封印,且无法通过其他方式化解时,方可启用一樽新的“赎罪瓮”。
“这东西不是流水线产品,”江小鱼严肃地说,“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份沉重的过去,和一个需要被谨慎对待的灵魂。”
第二,设立“静思日”。每月选定一天,酒馆停止所有酿造活动,所有人只饮用清水,回顾加入酒馆的初心,分享彼此的见闻与感悟,反思自身的言行。
“我们不能被力量和繁荣迷花了眼,”江小鱼解释道,“得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走没走歪,想想我们最初聚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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