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殿之中,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炎魁那饱含痛苦与愤怒的嘶吼还在空气中回荡,他眼中燃烧的不仅仅是熔岩的光芒,更是积压了无数岁月的悲愤与绝望。他挥起那根沉重的骨灰酒勺,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狠狠劈向中央那座铭刻着真相的石坛!
他想要毁掉这勾起痛苦回忆的东西,毁掉这可能导致新一轮灾难的根源!
然而,就在酒勺即将触及石坛的瞬间——“嗡!”
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无形力量,以石坛为中心荡漾开来,如同最坚固的屏障,轻描淡写地将炎魁连人带勺弹开了数步!他踉跄着站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看似普通的石坛。
也就在他被弹开的同时,石坛上那半截断裂的酒勺根部,以及坛身的裂缝中,竟然缓缓渗出了些许如同液态光芒般的酒液。酒液没有流淌,而是悬浮起来,在空中交织、变幻,映照出了一段尘封在炎魁记忆最深处、他或许一直不愿直视的画面——
那是一片巨大的、燃烧着温暖篝火的广场。无数火种民族人,无论老幼,围坐在一起,他们手中捧着粗糙的陶碗,碗中盛放着一种如同大地血脉般厚重沉凝的酒液——【大地胎血】。他们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与……淡淡的释然。他们齐声吟唱着那首古老的《焚歌谣》,歌声苍凉而雄浑,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天地共鸣的韵律。
随着歌声的响起,那广场中央的篝火仿佛拥有了生命,火焰不再是向上燃烧,而是如同流水般,违背了常理,贴着地面,逆着风向,化作一条条炽热的火线,悄无声息地蔓延向远方!画面一转,百里之外的敌军大营,在守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这逆风而来的火焰瞬间点燃,陷入一片火海!
“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炎魁指着那画面,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就是【道酿】的力量!但那不是恩赐,是诅咒!是枷锁!每一次酿造这种触及法则的酒,都需要……需要至少百名族人,自愿走入那传承之火,将自身的血肉、灵魂、所有的存在……化为最精纯的‘薪柴’,去供养那火焰,去完成那一次的‘道酿’!那不是酿造!那是……屠杀!是自我毁灭的仪式!”
江小鱼静静地听完了炎魁血泪般的控诉,脸上没有任何评判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炎魁,如果……如果他们走入火焰,不是被强迫,不是被欺骗,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愿意’呢?”
炎魁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江小鱼,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虚伪的痕迹。
江小鱼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取出了之前封存的那瓶蕴含着诡异漩涡的【燧火初酿】残液。他拔掉三重符文封印的瓶塞,将里面那点闪烁着不祥与生机交织光芒的酒液,缓缓倒入了石坛顶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之中。
酒液流入,如同钥匙插入了锁孔。
石坛表面,再次浮现出新的影像。这一次,是一位面容慈祥却带着无尽疲惫的火种民长老。他站在一片燃烧着纯净火焰的祭坛前,手中端着一杯刚刚酿成的、散发着磅礴气息的酒液。他回头,看向身后无数注视着他的族人,脸上露出了一个解脱而欣慰的微笑。然后,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一刻,他的身躯从脚下开始,化作无数温暖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缓缓升腾,最终彻底消散,融入了脚下的大地,融入了那奔流不息的地脉之中。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回归本源般的宁静。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在秘殿中轻轻响起,那是长老留下的最后意念:
“孩子们……我们从不畏惧死亡……”
“我们畏惧的,是火焰熄灭之后……再也无人,愿意、能够……唱响我们共同的……这首歌。”
真相,如同拨云见日。
所谓的“献祭”,并非残酷的屠杀,而是火种民为了将承载着他们文明精髓的“信念之火”传递下去,所选择的……一种极致的、自愿的传承方式!真正的“火种”,从来不是某种物质,或者单纯的血脉,而是这份“信念”本身,是这份愿意为了某种高于个体的存在而奉献一切的……意志的延续!
“铛啷……”
炎魁手中的骨灰酒勺,第一次不受控制地脱手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跪在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泪水混合着脸上龟裂缝隙中透出的红光,滚滚而下。他一直以来的仇恨、愤怒、不甘,其根基在这一刻,被动摇了。
“哥哥……”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从秘殿入口处传来。
是失明的小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索着来到了这里。他小巧的鼻子用力地翕动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悲伤和喜悦的复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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