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试图冲入谷内,却被一道无形的、由浓郁酒气构成的屏障狠狠弹了回来。她挥剑斩击,圣光没入酒气屏障,如同泥牛入海,连涟漪都未能激起多少。
奥蕾莉亚脸色变幻不定。她看着谷内祭坛上那个身影一次次端起酒杯,一次次身体剧震、脸色惨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因远古契约而躁动不安的本源。她一咬牙,划破自己的舌尖,以魅魔真血为墨,在酒馆前檐的地面上迅速勾勒出一个古老而邪异的召唤阵——这是她传承记忆深处,一种以自身灵魂为代价、试图强行干涉或分担契约关联者承受的禁忌秘法。
然而,阵法刚刚亮起微光,执觥者厄里克那冰冷的铜钟声便隔空传来,直接震散了阵法的能量结构:
“此试炼,唯饮者可渡。”
“外力干扰,徒增其殇。”
奥蕾莉亚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阵法反噬让她气息瞬间萎靡,眼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
谷口边缘,一个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用额头抵着一柄特制凿子、在一块半人高的残缺石碑上缓慢刻字的老碑匠,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双手手腕处有着明显扭曲变形和厚茧的脸——他的双手早已残废。他用浑浊的眼睛,望向谷内祭坛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正在雕刻的、那一个个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的、与酒相关的名字和事迹,布满皱纹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近乎呢喃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凉:
“名字……比命长……”
“酒喝了,人没了,故事烂在土里……”
“他要是也死了……”
“谁还记得……这些杯子……曾装过什么?”
谷内,祭坛之上。
江小鱼已经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杯。五百?六百?他的意识早已模糊,无数段破碎的人生、死亡、痛苦、执念在他的灵魂中冲撞、嘶吼,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撕碎、淹没。他七窍开始渗出淡淡的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动、重叠。
第500杯,他化作一个在饥荒中,将最后一碗掺了观音土的稀粥让给孩子、自己灌下兑了水的劣酒麻木饥饿、最终无声无息死在墙角的老农。幻境问:“值吗?”他已无力回答。
就在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在无尽“殇”的海洋中时——
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节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穿透了层层痛苦与迷障,传入了他几乎溃散的意识深处。
那节奏很熟悉……是拍打地面的声音,带着一种笨拙却真挚的情感。
谷地边缘,那个一直安静站在朵拉身边、赤着双脚的聋哑女孩——回音少女,不知何时挣脱了朵拉的阻拦,冲到了祭坛的边沿。她无法听见声音,却能通过双脚敏锐地感知大地的震动。
她看着祭坛上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想起了之前小脉在酒馆里,为了安慰发烧的自己,曾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拍打出的、属于矮人族安眠曲的简单节奏。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她记得那个节奏带来的、温暖安心的感觉。
于是,她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在祭坛边沿坚硬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赤着脚,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专注,一下,又一下,拍打出那个简单而舒缓的节奏。
“啪……啪……啪……”
节奏通过地面,通过祭坛的结构,微弱却顽强地传递上去,混入了九百九十九只玉杯微微震颤的共鸣之中。
在这节奏里,江小鱼模糊溃散的意识中,似乎响起了小脉那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呼唤:
“哥哥……”
“别放下杯子……”
“喝了它……记住他们……然后……带他们回家……”
带他们……回家……
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江小鱼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猛地抓住了一丝微光!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是……为了这些被困在杯中、被遗忘在历史尘埃里的痛苦灵魂,找到一个归宿?让他们的“殇”,不至于毫无意义地湮灭?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硬生生挺住了一丝。
一杯,又一杯。
痛苦依旧,但他不再仅仅是承受,开始尝试在那无尽的痛苦中,去“理解”,去“感受”,去……“记住”。
第998杯。
他变成了一个被称为“醉梦先生”的落魄书生。妻子早逝,他无法承受那蚀骨的思念与孤独,于是终日沉溺酒乡,用醉梦麻痹自己,在幻境中与亡妻相会。最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醉倒在空酒缸旁,滑入缸中残留的酒液里,无声无息地溺毙。幻境在他意识消散前最后质问:“为何不醒?为何沉沦?”
江小鱼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嘶哑地回答:
“因为……醒着……更痛。”
幻象破碎。回归祭坛的江小鱼,已经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和从毛孔渗出的细微血珠浸透,眼神涣散,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灵魂深处传来的、积累了近千次的“殇痛”,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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