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夜的霜气还凝在汴京外郊的田垄上,天未破晓时,小满的马车已碾着薄霜驶离了城门。车轱辘压过结霜的土路,发出咯吱的轻响,车帘缝隙里漏进的风带着郊野的寒,却吹不散小满心头的焦灼——昨夜胤禩走后,她辗转半宿,越想越觉三阿哥不会善罢甘休,断糖料来源的狠话绝非虚言,而她眼下最要紧的根基,便是那二十顷合作甘蔗园。
马车里搁着一篮刚蒸好的蔗汁凉糕,莹白软糯的糕块浸在微凉的蔗汁里,甜香混着米香透过粗布篮盖漫出来。这是小满凌晨寅时亲自熬蔗汁、蒸米糕做的,一来为了给守园的蔗农驱寒垫肚,二来也是要给今日来护园的漕帮兄弟们尝尝鲜。不同于前卷做过的杂粮糖酥,这蔗汁凉糕只用新鲜现榨的蔗汁调米浆,不添半点蜜饯杂料,入口是纯粹的蔗甜,软糯中带着蔗香的清冽,恰如她此刻的心思——不求甜腻讨好,只求守得住这份本真的甜,守得住这一片蔗园的安稳。
“东家,前面就是甘蔗园了。”车夫勒住马缰,马车缓缓停稳。小满掀帘下车,一眼便望见蔗园入口处立着的几道身影,为首那人身材魁梧,腰间系着漕帮特有的青布腰带,脸上一道浅疤从眉骨延伸至下颌,正是漕帮头领张彪。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精壮的漕帮兄弟,个个腰挎短刀,肩头扛着木棍,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比起前卷仅靠密信传讯的疏离,此刻漕帮兄弟的身影,倒让小满心里踏实了几分。
“张大哥,劳你亲自跑一趟。”小满快步上前,将手里的蔗汁凉糕递过去,“天寒地冻的,兄弟们先垫垫肚子,这是我今早用园里的蔗汁做的凉糕,不顶饿,但甜口暖身。”
张彪咧嘴一笑,接过竹篮掀开布盖,一股清甜扑面而来。他随手拿起一块塞进口中,软糯的糕体在齿间化开,蔗甜顺着舌尖漫进喉咙,驱散了晨寒,忍不住赞道:“林东家的手艺就是绝,这凉糕比城里酒楼的蜜饯还得劲!兄弟们,都尝尝,别辜负林东家的心意!”
漕帮兄弟们闻言纷纷上前,你一块我一块地分食凉糕,原本紧绷的神色松缓了些。有年轻的兄弟咂咂嘴,凑到小满跟前笑道:“林东家,这蔗汁真甜,比咱们漕帮运过的那些陈糖料强百倍,难怪三阿哥那狗官眼馋!”
这话一出,周遭的笑声顿时收了,张彪眉头一皱,呵斥道:“休得胡言,小心隔墙有耳!”那兄弟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却也足见漕帮上下对三阿哥的不满。小满心里清楚,张彪肯亲自带兄弟来守蔗园,一来是感念前几日她帮漕帮解决了帮众家眷的糖食供给,二来也是看不惯三阿哥仗着权势欺压商户、垄断糖市的恶行,这份情分,她记在心里。
“张大哥,前日你派人传信说陈老板派人打探蔗园的动静,今日可有异常?”小满收敛心神,问及正事。她摒弃了前卷单纯靠守分店防骚扰的老法子,今日请漕帮护园,本就是一步主动设防的棋,容不得半点疏忽。
张彪放下手里的糕块,神色沉了下来,伸手往蔗园深处指了指:“我方才带着兄弟们绕着蔗园查了一圈,西边的围栏有被人撬动的痕迹,地上还留了些马蹄印,看蹄印的深浅,应该是三四个人的样子,多半是陈老板派来踩点的。而且我听底下兄弟说,昨夜漕帮的眼线瞧见陈老板的货船停在下游渡口,船上装的不是糖料,倒是像些油桶柴草,恐怕没安好心。”
“油桶柴草?”小满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三阿哥断不了她的糖料来源,便要毁了她的蔗园!眼下正是甘蔗灌浆的关键期,园里的甘蔗棵棵长得粗壮挺拔,青绿色的蔗叶在风里翻涌,若是放一把火,别说今年的收成,恐怕连来年的蔗种都保不住。前卷从无蔗田防火的剧情,她此刻只恨自己思虑不周,竟没提前想到这一层。
“李二牛呢?”小满转头看向身后,李二牛今日一早便带着糖坊的学徒赶来蔗园加固围栏,此刻该在园里忙活。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壮实的身影扛着几根粗壮的木杆从蔗田深处跑出来,正是李二牛,他的手上磨出了几个血泡,额头上渗着汗,身上还沾着蔗叶的碎屑,见了小满便大声道:“东家,西边的围栏我已经带着学徒们用木杆加固了,还拉了粗麻绳,寻常人根本掰不开!就是这蔗园太大,咱们人手还是太少,要是真有人纵火,怕是顾不过来。”
小满点点头,李二牛办事向来牢靠,这话倒是实情。这二十顷蔗园,东西绵延数里,单靠糖坊的十几个学徒和二十几个漕帮兄弟,想要面面俱到确实不易。她沉吟片刻,看向张彪:“张大哥,漕帮兄弟能不能分成四队,分别守着蔗园东南西北四个入口?再派几个兄弟骑马巡园,一旦发现火情或可疑人员,立刻鸣哨示警。”
“这有何难!”张彪当即应下,转身便吩咐下去,“老四,你带五个人守东门;老六,守西门,方才西边有异动,你多留神;剩下的人分成两队,守南北两门,再挑四个身手利落的,骑马巡园,哨子都带好,有事别硬扛,先鸣哨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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