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捏着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斤重的宣纸,心里头五味杂陈。
柳知意的情报能力,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耳目众多”了,这简直就像是在神都的上空,开了一只无所不见的眼睛。
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这位周显,从三天前踏入鬼市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成了一枚被柳知意看在眼里的、注定要被牺牲的棋子。
怎么?江锣爷是觉得,我这份情报不值一个人情?
柳知意看出了他神色的变幻,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笑意吟吟,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不不不,值,太值了。江澈连忙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那动作,像是在收藏什么稀世珍宝。
他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市侩的笑容:柳老板的情报,金山银山都换不来。这个人情,我江澈记下了。将来但凡有用得着我江某人的地方,只要不犯法,不掉脑袋,我绝不推辞。
他特意加了两个前提。
掉脑袋的买卖,他可不干。
咯咯咯……柳知意被他这副斤斤计较的样子给逗笑了,花枝乱颤,放心吧,江锣爷。我让你还人情的时候,一定会让你觉得,比掉脑袋还划算。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个圈套呢?
江澈心里嘀咕了一句,不敢再多待。这地方,这女人,都太危险了。待久了,他怕自己那点小九九,被人家看得一干二净。
柳老板,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交差了。告辞!
他一拱手,转身就走,步履匆匆,活像身后有只狐狸精在追。
直到跑出醉仙阁,重新汇入平康里熙攘的人流中,江澈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中依旧璀璨如明珠的销金窟,眉头紧锁。
人情债,最要命。
今天这笔买卖,表面上看,是他空手套白狼,用一个虚无缥缈的“人情”,换来了一份价值连城的情报,解了燃眉之急。
可从长远来看,他亏了,而且亏到姥姥家了。
钱债好还,人情难了。谁知道这只老狐狸,将来会让他去捅多大的娄子?
妈的,不想了。江澈摇了摇头,把这些烦心事暂时甩出脑海。
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去交差,把那七两银子先拿到手再说。落袋为安,才是硬道理。
至于怎么解释这份情报的来源……
江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老油条式的微笑。
……
当江澈气喘吁吁地跑回周府时,距离萧红绫给出的“一个时辰”,还差着小半柱香的时间。
府内的气氛,依旧是那么的压抑和诡异。
公主殿下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漂亮的小脸蛋上写满了不耐烦。
锦衣卫千户沈炼,则指挥着手下,有条不紊地封锁着现场,勘察着每一个角落,那副专业而高效的模样,无形中又把一旁无所事事的捉妖司众人给比了下去。
徐茂才的脸色,自然是不怎么好看。
就在这时,江澈从门口跑了进来。
殿下!大人!查……查到了!他扶着门框,喘得跟头牛似的,演技好到能拿个奖。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萧红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沈炼的眉头,则是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么快?
说!萧红绫言简意赅。
江澈喘匀了气,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那张宣纸——当然,他很机智地把柳知意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誊抄成了一手龙飞凤舞、狗看了都摇头的狂草。
回殿下,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朋友多了点。刚才出去,花了一钱银子,找了几个混迹在西城的兄弟,把这周公子常去的几个地方一打听,线索就出来了。
他这番话,说得是半真半假。既点明了情报的来源(西城),又符合他“勾栏常客”、“市井老油条”的人设,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徐茂才听了,暗暗点头,心想这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沈炼的眼神里则闪过一丝狐疑,但也没说什么。捉妖司里多的是这种跟地痞流氓打交道的角色,算是一种常规手段。
别说废话,讲重点!萧红绫显然对过程不感兴趣,她只要结果。
是!江澈连忙将手中的“情报”呈了上去,“根据线报,周显在三日前,也就是他死前的那个中午,独自一人,去了西城的‘鬼市’!
鬼市?
这下,连一直表现得很镇定的沈炼,脸色都微微变了。
神都之内,有阳就有阴。
这西城鬼市,便是一处三不管的法外之地。里面鱼龙混杂,销赃的、跑路的、卖假货的、甚至还有些见不得光的妖物邪祟,都会在那里出没。
他在鬼市里,从一个身份不明的西域胡商手中,买了一样东西。
江澈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号称能有求必应的,‘祈愿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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