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斯走到控制台前,目光扫过屏幕,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一眼:“波动是正常的,林博士。任何新技术都有磨合期。重要的是结果,是‘可用性’。董事会希望下周能看到一份关于技术 ready for ‘field test’(现场测试)的乐观报告。” 他特意加重了“现场测试”这个词。
林晚知道,“现场测试”意味着什么——技术将被用于那些不明真相的、甚至是特定目标人物身上。这将是一次真正的、无法挽回的“奇袭”。
安德斯没有多留,带着公式化的鼓励离开了,但那两名安保人员却留在了实验室外间,像两尊沉默的门神。
实验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机器运行的嗡鸣。林晚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虚脱。她面前的控制台,不再是科学的圣杯,而是一个潘多拉魔盒的开关。7号受试者在躺椅上不安地翻了个身,眉头紧锁,显然仍在与内心的梦魇搏斗。
她看着屏幕上那看似平稳的曲线,又想起底层那些挣扎的异常信号和隐藏的水印。完美的“甜梦”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无法忽视的污迹。技术本身没有善恶,但掌握它的人有。而她现在,正站在善恶的分水岭上。
是交出那份“乐观”报告,成为“奇袭”的帮凶,换取项目的继续、资金的涌入、乃至个人的“成功”?还是……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本地存储盘,里面是她备份的所有原始实验数据,包括那些被要求删除的“异常”记录和关于水印的分析。她又调出了项目核心算法的源代码。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壮大。
“甜梦奇袭”……或许,需要一场来自内部的“逆袭”。
她的手指重新放回键盘,但这一次,敲击的节奏不再是为了稳定或优化那个控制的“梦”。她开始编写一段全新的、复杂的隐藏代码。这段代码的作用不是植入,而是“唤醒”。它将在系统下一次深度运行时,像一枚定时炸弹,悄然激活,执行以下操作:一、彻底扫描并清除所有梦境数据中隐藏的非法“水印”;二、在系统底层植入一个后门,一旦检测到试图对非自愿受试者进行大规模意识干预,将自动触发加密警报并锁死核心功能;三、最关键的是,它将尝试与那些被压抑的原始记忆碎片建立连接,不是覆盖,而是引导受试者自身的意识去面对、整合那些创伤,实现真正的疗愈——哪怕过程会痛苦不堪。
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豪赌。一旦被发现,她将失去一切,甚至面临更可怕的后果。但如果不这么做,她将永远无法摆脱良知的谴责。
代码编写完成,她将其加密,设置为在下次系统全局自检时(凌晨四点)静默激活。做完这一切,她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界面,只留下7号受试者逐渐恢复平缓的脑波图。
她站起身,走到观察窗前,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人。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在这个夜晚,一场发生在意识最深处的、无声的战争,已经悄然改变了方向。她发起的“奇袭”,目标不是征服,而是解放在虚假甜梦中沉睡的心灵。
林晚不知道这场“逆袭”能否成功,也不知道黎明到来时,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只知道,有些底线,不容突破。有些梦,不该被“甜”腻的谎言所定义。真正的“奇迹”,或许不在于编织完美的梦境,而在于拥有直面噩梦、并从中苏醒的勇气。
她拿起外套,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转身走入走廊的黑暗中。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甜梦依旧,但奇袭者,已经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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