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永无休止地打磨着巍峨的冰晶山脉。在这片被永恒冬季统治的雪白国度,唯一的色彩与温度,来自于一种名为“辉光晶羽”的奇异矿物。它们如同被冰封的羽毛,深深嵌入万年冰川与冻土之中,散发着或柔和或璀璨的、星辰般的光芒。霜语一族,便世代居住于此,他们的生命、技艺乃至信仰,都与这晶羽紧密相连。
艾莎搓了搓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她跪在冰窟深处,手中的冰镐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眼前这片沉睡的光晕。这是一片新发现的晶羽矿脉,品质极高,羽毛状的晶体完整而硕大,内部流淌着如梦似幻的浅蓝色光晕,正是用于雕刻“祈愿之羽”的上佳材料。霜语族的传说里,以最纯净的心和最灵巧的手,将晶羽雕琢成特定的形态,便能将祈愿封存其中,若诚心可鉴,或能上达天听,引来神迹。
然而,神迹已许久未曾降临。更确切地说,是灾难的阴影日益迫近。近几年来,山脉中的辉光晶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黯淡、易碎。随之而来的,是气候愈发酷烈,暴风雪频繁得反常,连世代耐寒的雪吼兽都开始成群迁徙。族中最年长的祭司们夜观星象,面色一日比一日凝重,低语着“光芒凋零,寒寂将至”的古老预言。一种无声的恐慌,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族人间蔓延。
艾莎是族中年轻一代最出色的晶羽匠人。她指尖触碰晶羽时,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脉动,这是连老师傅们都惊叹的天赋。但此刻,抚摸着这片美丽的蓝色晶羽,她感受到的却不是往日的温暖共鸣,而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哀伤。仿佛这光芒,已是强弩之末。
“艾莎!”冰窟外传来焦急的呼喊,是她的好友卡姆,“长老们召集全族,在祈愿殿!”
祈愿殿是霜语一族的核心,由巨大的冰砖砌成,穹顶镶嵌着历代收集的最巨大的辉光晶羽,平日即便深夜也亮如白昼。但当艾莎快步走入时,心猛地一沉。殿内光线晦暗,穹顶上那些曾光芒万丈的晶羽,如今如同蒙尘的琉璃,只能勉强映照出族人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老站在中央的冰雕祭坛前,祭坛上供奉着族中圣物——传说由初代大匠雕琢、拥有沟通天地之能的“永恒之羽”。可如今,那圣物也光泽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孩子们,”大长老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冰脉的哀鸣,你们都已听见。辉光正在远离我们,寒寂的阴影即将吞噬一切。预言记载,唯有找到传说中的‘源初之峰’,向沉睡于峰顶的‘冰晶之魂’献上最诚挚的祈愿,方能重燃晶羽之光,化解这场灭族之灾。”
人群中一阵骚动。源初之峰?那只是最古老的歌谣中传唱的名字,从未有人真正抵达,路途中的万载玄冰与致命风雪,被视为生命的禁区。
“然而,”大长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艾莎身上,带着一种沉重的期望,“通往源初之峰的路途,需要‘引路之羽’的指引。这枚羽,必须以心魂为引,雕琢出能与冰晶之魂共鸣的形态。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手,已无法承载如此纯粹的祈愿。艾莎,你的天赋,是族中最后的希望。”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艾莎身上,有期盼,有怀疑,更有深深的忧虑。她感到肩头仿佛压上了整座冰山的重量。拒绝?意味着坐视族群消亡。接受?她对自己能否雕琢出承载如此沉重希望的“引路之羽”,毫无把握。
接下来的日子,艾莎将自己封闭在小小的工坊里。工坊中央的冰台上,静静躺着那片她亲手采回的、最美丽的蓝色晶羽。她尝试了所有已知的雕刻技法,描绘了记忆中所有象征希望与指引的图样——展翅的飞鸟、指路的星辰、破冰的新芽……但每一次,当雕刻完成,晶羽除了作为一件死物的精美,没有任何变化。她感受不到丝毫传说中的“共鸣”,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微弱的脉动,而是彻底的冰冷与死寂。
挫败感像冰水一样浸透了她。她开始怀疑长老的决定,怀疑自己的天赋,甚至怀疑那古老的传说是否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在一个几乎不眠的夜晚,她疲惫地伏在冰台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晶羽表面。绝望如同外面的寒风,灌满了她的心。她不再想着技法,不再想着图案,只是凭着本能,将内心所有的恐惧、对族人的担忧、对未来的迷茫,以及那一丝不肯熄灭的、想要守护家园的微弱渴望,毫无保留地,通过指尖,传递到晶羽之中。
她想起了小时候,祖母抱着她,指着天上的星辰,说每一颗星星都是逝去先辈的眼睛,守护着霜语一族。她想起了伙伴们在一起训练、在冰原上追逐光狐的笑声。她想起了辉光晶羽光芒最盛时,整个部落沐浴在温暖光晕中的安宁景象。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滴落在晶羽上,瞬间冻成细小的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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