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苦香……鸟类观察……向往自由……
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似乎指向某种更具体的东西。苏念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本地的公园、植物园、以及是否有观鸟爱好者聚集地。当她搜索到“西山湿地观鸟区”时,页面上的一张照片让她屏住了呼吸——那是一片生长着大量芦苇和香蒲的湿地,而介绍文字里提到,湿地附近有一种本地特有的、开着小白花的草本植物,名叫“忘忧草”,其植株在雨后会散发一种独特的、略带苦味的清香。
西山湿地,正是林薇那次“失忆”后,车子最终停靠的城西老城区附近!
第二天,苏念没有预约,直接驱车去了西山湿地。那天下着毛毛雨,湿地游人稀少。她沿着木栈道慢慢走着,空气里果然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林薇描述的苦味草木香。在一处僻静的观鸟点,她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冲锋衣、戴着帽子的身影,正架着长焦镜头,安静地对着远处水面的一群水鸟。
那个身影,从侧面看,像极了林薇。但她的姿态、那种全神贯注的宁静感,与苏念印象中那个雷厉风行、总是带着一丝紧绷的女高管截然不同。
苏念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观察。过了一会儿,那人放下相机,从随身的大帆布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拿出了那个棕色的鸟类观察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开始快速地素描。
那一刻,苏念心中豁然开朗。没有什么“多重人格”。林薇的“忘忧”,并非分裂出另一个独立的人格,而是一种极其精妙的、指向性的“心因性记忆分离”。在巨大的工作压力和丧母之痛的双重挤压下,她的潜意识为了自我保护,创造了一个“安全岛”——一个与高压现实完全割裂的、只属于她内心真正渴望的宁静空间(湿地观鸟)。当她无法承受时,意识会自动“导航”到这个空间,并“遗忘”掉通往这里的、充满压力的现实轨迹。那本笔记本、笔迹的改变、香水的异味,都不是“他者”所为,而是她在那个放松的、真实的自我状态下,自然流露的喜好和感知(她可能无意中接触了忘忧草,喜欢上了那种味道,甚至不自觉地影响了主意识区的嗅觉判断)。
所谓的“忘忧心迹”,不是病症,而是心灵在绝境中为自己开辟的一条秘密小径,是真实的林薇(那个喜欢自然、渴望宁静的女孩)在向被社会角色重重包裹的林薇(那个女高管)发出的微弱信号和温柔的抗争。
下一次咨询时,苏念没有再进行深度的催眠探索。她只是温和地看着林薇,轻声问:“林女士,如果暂时放下所有的‘应该’和‘必须’,您内心深处,最想做什么样的事?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
林薇愣住了,戒备的眼神慢慢软化,良久,她有些不确定地、带着一丝羞涩地说:“我……小时候,其实很喜欢画画,画花,画鸟……但后来,父亲说没用,就再没画过。有时候开车路过河边,看到水鸟,会……会想停下来看看。”
苏念微笑着,将那个鸟类笔记本轻轻推到她面前:“或许,您可以试着,允许自己偶尔‘迷路’一下,去做做那些‘没用’却让您感到宁静的事。比如,周末去西山湿地走走,带上这个本子。”
林薇看着笔记本,又看看苏念充满理解和鼓励的眼神,眼眶微微湿润了。她没有问苏念是怎么知道西山湿地的,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治疗的方向彻底改变。从“纠正异常”转向了“整合自我”。苏念帮助林薇学习压力管理,更重要的是,鼓励她正视并接纳那个被压抑的、渴望宁静与自然的真实部分,为“忘忧”的心迹找到一个健康的、不伤害现实功能的表达出口。
几个月后,林薇的“失忆”症状显着减少,整个人变得柔和而松弛了许多。她依然是一位能干的高管,但办公室里多了一盆绿植,抽屉里放着素描本,偶尔会请假半天去湿地拍照。她再也没有“丢失”过时间。
最后一次咨询结束时,林薇对苏念说:“苏医生,谢谢您。我现在明白了,那些‘忘记’,或许不是我的大脑出了问题,而是我的心,在提醒我,别忘了自己是谁。”
苏念站在窗边,看着林薇的车汇入车流。她想起那本笔记本上的话:“若能忘忧,化鸟飞去,该多好。” 现在,林薇或许还没有完全“忘忧”,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这喧嚣的都市里,为自己留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湿地”,让心灵偶尔沿着那条秘密的“心迹”,飞一会儿。
这,或许就是心理医生能给予的,最好的“治愈”——不是抹去伤痕,而是帮助来访者找到与伤痕共处、并从中生长出力量的方式。真正的“忘忧”,不是遗忘,而是理解和接纳忧愁之后,依然能找到内心的宁静。而探寻并尊重每一条独特的“心迹”,正是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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